明蕴之问?:“旁人是什么反应?”
夏松:“岳大人在青州多年,够有威望,旁人倒是没说什么,但他只要一开口反驳,那些人就跟熄了火似的,不出声了。”
“青州牧呢?都指挥使呢,他们又是什么态度?”明蕴之好奇:“他们也没说什么?”
夏松表情扭曲一瞬,有些为难。明蕴之看懂了他的表情,道:“是殿下的战术有何问?题么?”
明蕴之将人带入屋中,亲自?倒了茶水与他:“你与我说这些,是不是想让我劝上几句?”
夏松双手接过水,恭敬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
他和秋朔都是跟着裴彧多年的人,是早年间?娄寻越娄大人在外时所收养的孤儿,培养着成为了裴彧的身边人,也跟着他北上去过幽州,上过战场。
他们形同裴彧的影子,本应是最?了解裴彧之人,现?在却越来越不懂殿下在想些什么。殿下对娘娘越发亲昵,兴许可以说是私事,他们不必插手,但涉及到军务,他们都不懂,如何能让别人也认可殿下的想法??
倭寇来势汹汹,显然是有了武器装备的支援,更为嚣张,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日养精蓄锐,他们这一回侵扰青州,比往年的哪一回都要重许多。
就在这种情况下,裴彧却数次只派出一小波将士,最?多也不超过三千人,只抵抗住攻势便折返,并不深入。
庆云港是青州最?大的港口之一,许多对外的贸易交流都要从此处往来,他这么消极地?抵抗,形同放弃了庆云港,这让这些土生土长的青州将士如何能忍?
是岳大人性子古板刚直说出来了而已,那些没说出来的,指不定?怎么在心中想太子殿下呢。
夏松想,若非他是太子,若非殿下在早些年有着赫赫战功,很有声名,那些青州将士恨不能造他的反了。
“能打,却不打?”
听夏松简单讲了讲,明蕴之听明白了,“若我是青州将士,自?然也恼火。”
青州被骚扰多年,一直未能彻底根治,除却外贼强大,又有内贼支援外,其中军务上定?有其弊端未能发现?。明蕴之坐在屋中,直到茶水渐凉,才道:“此事我知晓了,你且先回去。待殿下何时从营中回来,我再与他提一提。”
“不过……”她有些勉强:“殿下自?来是有主意的人,决定?了的事便很少改变。我也不知我的话能有多少份量,不一定?能让殿下改变心意。”
夏松见娘娘应下,摆手道:“娘娘说的话,殿下一定?听!”
若说天底下还有谁能劝动殿下,那也只有他们最?好说话的太子妃娘娘了!
明蕴之送走夏松,问?青芜道:“可有含之的消息了?”
“还没有,”青芜道:“娘娘放心,一有消息,奴婢立马来告诉娘娘。”
明蕴之闻言,也只好点头?。她忙得昏天黑地?,还没歇一会儿,便带着人亲自?去探望那些因为战火而被牵连的百姓,带着大夫为他们上药包扎,搭棚施粥。原先以为准备得够多的物资一下就少了许多,好在三月不算冷,否则还得忧心炭火的事。
第二日,明蕴之没收到妹妹的消息,却听青竹匆匆来报:“娘娘,綦娘子忽然昏迷不醒了!”
她又坐起身,去往安置綦舒的宅院。
正在打仗,这等时候,綦舒可不能再出意外。若无她第一时间?破译密信,战事都有可能会出现?变故。
她带上大夫,往那处赶去。
进了屋,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药味。綦舒身边仅有的一个?侍女与她见礼,见她带了大夫来,道:“不必劳烦大夫了,我们娘子的病,寻常大夫无用。”
那大夫闻言气?得吹了胡子。
明蕴之问?道:“这药是什么药,何时昏迷的,怎会不醒?从前可有过这样的事?”
那侍女默了默,道:“这药是静山大师所写的方子,不过吊着性命,保娘子不死罢了,没那等枯木回春的神力?。至于娘子这情况……”
她语气?沉重:“从娘子十岁开始至今,若无药,便会这般,形同活死人。”
明蕴之眸光微颤。
药。她说的,应当?是綦莫。
綦莫还没回来,她的妹妹与綦莫在一处,也还没有音讯。
除了那日的一封简短来信,她也不知妹妹现?下究竟如何了,到了何处,又怎会遇到劫匪,心里不定?许久。
她到底还是让大夫去把了脉,大夫面色越来越怪,“老夫行?医多年,实在是没见过这种脉象……若不是还在呼吸,几乎等同于死人!”
明蕴之面色彻底沉了下来,这可太不乐观。她挥退众人,留在屋中,拿起绢帕为她擦了擦脸。
綦舒是个?美人,却不是大众眼中,一眼便能被惊艳到的样貌。她的美,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需要静心去瞧,而后自?她面上瞧出许多不一般的韵味。
手指移动到她的脸颊,不知因着什么,那原先并无什么生机的身躯忽地?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綦娘子!”
明蕴之的手忽然被握住,猝不及防地?被攥得很紧。女子躺在榻上,紧闭的双眸仍旧维持着原先的模样,只有手使着力?道。
她赶忙挣开,侍女见状,也告了罪,边帮她拨开手指,边道:“娘娘勿怪,娘子这……这也是头?一回,从前从未有过。”
她手极重,难以想象一个?瘦弱、毫无生气?的身躯如何使出这般力?气?,明蕴之的腕上很快地?泛起一圈红痕,她吃痛,低低呼出了声。
“娘娘。”
凉风自?后吹来,一只大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明蕴之的肩头?,将她轻轻拨开。
下一刻,她的腕骨被那只大手抽离开来。男人极快地?点住了几个?穴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掏出利刃,在自?己的腕骨上划开一道血痕,放在了綦舒唇前。
明蕴之仍维持着方才侧坐在榻上的姿势,定?定?地?瞧着眼前的一幕。
是綦莫,他回来了。
她几乎脱口而出,想问?含之如何,她在何处,但此时屋中气?氛紧张,她只好压了压心绪,等綦舒用完“药”。
綦莫的衣袖卷起到手肘,从她的角度,刚好可见那一道道已经愈合的、尚未愈合的痕迹,看得出出手干脆,也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