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暂在白玉京休整，宿在天机阁。

次日一早，秦非情来找连昭，他叩响房门，应声的却是虞多令。

他与连昭小别胜新婚，情到浓时，昨晚自然而然地滚在一起，颠鸾倒凤了一整夜。

秦非情立在门前，手指僵硬，梗着脖子喊了一声师兄。

里面动静骤然一停，随后传来衣料的摩擦声，紧接着匆忙的脚步声，房门被一把拉开。

连昭只松松垮垮披了一件外袍，麦色皮肤上红痕点点，头发散乱地披下来，带着浓郁的情欲气息。秦非情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最后只好死死盯着连昭的衣带一角，那里还有濡湿的痕迹。他不愿意去想这是怎么来的。

“怎么了？”

秦非情声音艰涩，“师尊叫我们过去，昆仑来人了。”

连昭皱眉，“这么快？是掌印峰的吗？”

秦非情点了点头，“是袁岑。”

连昭道，“等我一会。”

秦非情轻轻一点头，往后一退，侧身对着他，“我在这等。”

连昭转身进屋，却不想虞多令已经为他挑好了一套衣服。

他笑道，“今天这么贤惠？”虞多令佯装不满，“我哪天不是？”说着就要伺候他更衣。连昭双手张开，像根衣架子一般往那一站，把自己交给了虞多令打理。

贤妻手脚利索，半盏茶的功夫就收拾完毕。人靠衣装，这一身极显身段，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虞多令打量片刻，说果然还缺了一样东西。他旋即拿出承影，剑柄上挂着一颗小小聚灵珠，正是当初刚到天机阁时他给连昭的那颗。连昭接剑，只道，“你是打定主意要把这重宝塞给我了。”虞多令满意地笑了笑，“名剑配英雄，承影跟了你，想必也是高兴的。”连昭一哂，“我可不是什么英雄。”

他提了承影出门，同秦非情一道往会客厅赶去。

路上，秦非情默然不语。行至过半，他忽然问起，“师兄，你同虞多令现在是什么关系？”

连昭道，“情人。”

秦非情又问，“你会…和他结为道侣吗？”

连昭一怔，随即道，“不会，我没有结契的打算。”

秦非情锲而不舍，“他呢？如果他想跟你结契怎么办？”

连昭却说，“他不会。”

秦非情问，“为什么？”

连昭有些无奈，“因为我已经拒绝过他了。以他的性格，不会再提第二次。”

“为什么拒绝？”

“麻烦。”

秦非情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连昭失笑，“当初他是天机阁少主，我是昆仑首座，结契可不单单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秦非情不依不饶，“若是放到现在，你会答应他吗？”

连昭道，“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契。”

会客厅中，袁岑已经等候多时。

楚凌抱着计都玩，并不搭理他，愁得这位昆仑现任首座弟子满头冒汗，见到秦非情和连昭，简直如蒙大赦。他腹诽道，同是昆仑大师兄，连昭当首座弟子时威风八面，各峰峰主都敬他三分，轮到自己则处处吃力不讨好，活像个跑来跑去的传话喽啰。

计都见连昭来了，呜咽两声，挣扎着从楚凌手中脱出，一头撞进他怀里，一身狼毛被揪得乱七八糟。连昭从契约另一头感到他的委屈，好笑地给小狼顺了顺毛，“师尊，别欺负计都。”楚凌自知理亏，转移了话题，“昆仑已经得到议和的消息了。”

袁岑恭恭敬敬地说，“宗内留我在白玉京待命，又派了探子去参加罗浮大典，当日就将消息传回了。”楚凌问，“柳虞怎么说？”袁岑回道，“师尊自然是主张议和。只是…其他峰主意见不一。”秦非情眉头皱起，“又是阴世镜那帮人吗？”袁岑小心翼翼答道，“是，阴师叔拒绝议和，此外还有玉衡、开阳两峰，说誓不与魔道为伍。所以宗主派我来问问凌崖峰的意思。”秦非情不屑地冷哼一声，“之前胆小如鼠，不肯为师兄出面与罗浮为敌，现在对面主动议和，又铁骨铮铮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这番大实话丝毫不留情面，袁岑尴尬地陪笑，心里把阴世镜骂了八百遍。

楚凌笑了起来，“凌崖峰只尊掌门令，既然掌印峰决定议和，我们本应没有意见，但此事牵扯到我弟子。”袁岑心惊肉跳，“还请师叔祖明示。”楚凌向连昭瞥了一眼，“昭儿，与罗浮有恩怨的是你，一切交予你定夺。”连昭懒懒地靠在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计都，“我没意见。要议和就议吧。”

这是袁岑第一次和从摩罗宗归来的连昭照面此前他只远远地看过月奴几眼。

他因故见过几个摩罗宗救回的炉鼎，无不颓唐厌世，生活不能自理，更有人已经自我了断寻求解脱。连昭沦为炉鼎十年，又为波旬所恨，遭的罪可能是他们的百倍有余。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连昭几眼，心想这人果然不同凡响，经此大变后仍能神态自若，不见任何怯弱颓废。

心中感慨，袁岑到底不忘此行最重要的一件事。他问道，“请问师叔祖，天道有损，无法飞升，此事当真否？”

楚凌答，“确实如此。血祸积淀，气机迟滞，大乘修士都能有所感应。”

袁岑倒抽一口冷气，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这短短八个字实在过于骇人，简直彻底摧毁了千千万万修士追求的终极目标。

他喃喃道，“如此一来，止戈息兵，平定天地灵气是必须之举了。”

袁岑心绪重重，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这几日他还要在白玉京接洽，负责仙门诸宗之间的联络事宜。

他离开后，楚凌问，“你们打算几时动身去苦海？”

连昭道，“事不宜迟，阿情体内的魔息拖不得，我们再过两日便走。”

秦非情当年在苦海徘徊三月寻找连昭尸身，为魔障侵染，生出心魔。然而万物相生相克，能克制魔气的渡厄草偏偏也生长在苦海深处。

楚凌微微皱眉，“苦海深处凶险，你现在不过初结金丹，不如我与你们同去。”

秦非情却道，“不必麻烦师尊。我如今修为足以保护师兄无恙。”他语气异常急迫，竟显得有些生硬了。

楚凌一怔，在秦非情和连昭身上环视一圈，若有所思，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连昭暗叹一声，心道这事还没完。

果不其然，午后，楚凌主动来找他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