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议论纷纷。
各大势力入座时,已有人眼尖看到,天机阁一行人中领头并非虞多令,而是一个眉目陌生的青年。有知情者已经在议论,天机阁让虞仲堪的私生子出席海市,怕不是又要变天了。虞多令近年来与昆仑走得近,又和连昭是那种关系,阁中很多人都对他十分不满。
连昭附耳问虞多令,“你怎么说服他的?”虞多令把玩着连昭的衣袖,“他没的选,我跟他说了虞仲堪夺舍一事,他身体异状成那样,不信也得信。不跟我合作,他死路一条。乖乖听话,或许还有一条活路。”虞临风并不想死,他刚摆脱药人身份不久,还没来得及享受外面的花花世界。“我还给他下了一道令咒,只要他安稳不出错,海市后便给他解除。”
第一日快要结束时,又有一物被抬上拍卖台。
此物通体莹白,泛着金色光芒,长约三尺,是一节万年龙骨。
司仪介绍道,“此物发掘于苦海,物主深入苦海数百里,从血砂中挖出。这节龙骨无坚不摧,灵力充沛,用以入药,制成法器都是上上之选,十万仙玉起拍。”
虞多令来了精神,他支起身子直接举牌,报价二十万。
周围一片哗然,人人转眼看向这一掷千金的小娘子。
虞多令对四面八方的目光熟视无睹,只目光灼灼地盯着连昭。
连昭有些无奈,知道他还惦记着给自己找个脊骨,便说,“拍吧,随你开心。”
虞多令笑意盈盈,冲周围人拱拱手,“我夫君重病,需要这节龙骨入药,还请各位海涵。”周围有人提醒,“蜃楼所收仙玉都是上品,次品可过不了关。二十万上品仙玉买这个可不值。”虞多令摆手,“钱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所有人目光旋即一转,看向一旁的连昭,眼神中写满了吃软饭的。赫连岚羡慕地看向连昭,还恭贺他有个好夫人。连昭哭笑不得,干脆破罐破摔,柔声细气地感谢夫人,又惹得一阵鄙视中暗含羡慕的目光。
台上司仪正欲宣布下一道拍品,忽然一阵地动天摇,顶上蜃景破碎,露出寒月星光来。
所有人仰目看去,只见两道流光如流星赶月,双双坠入楼中。
那两人一人持剑,一人执鞭,缠斗不分。持剑者灵压森寒,剑身凝霜,执鞭人百相一体,身形飘忽,人群当中发出惊呼,已有人认出剑客是谁,“昆仑那煞星怎么在这!”
秦非情与波旬自离了蓬莱,数日来一直在海上追逃。秦非情见波旬有意逃往白玉京,正好他也要去海市寻师兄,便索性如波旬所愿,顺着他的方向一路疾驰。
两人且战且走,正好在海市开幕这一日赶到蜃楼,大打出手。
秦非情手中断尘前指,在空中斜划一刀,真元挤压天地灵气,周围灵压骤增,空气已然结冰,碎冰簌簌下落,一时间整个蜃楼温度骤降,空中竟纷纷扬扬落下雪花。波旬见这疯子到了海市也不消停,也不敢怠慢,鞭势愈密,令人眼花缭乱。
两人武器交错间,真元不断汇集,在空中形成一道灵气漩涡,愈演愈烈,蜃楼内地势狭小,受不了这等规模的灵气碰撞,若是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姬珹现身半空。
他一手引动秦非情剑身,一手扯住波旬长鞭,因势利导,两道劲气与顶上漩涡相撞,消弭了彼此的力道。
虞多令赞道,“这一手借力打力漂亮!”
他问连昭,“你看如何?”
连昭却一脸笑意,“阿情这些年长进不少。”
虞多令气结,踩了他一脚,“我说姬珹。”
连昭悠然自得,“不错,以彼还此。能控住两位元婴后期的力道,他恐怕已经元婴大圆满。”
第二十八章情生孽海
在姬珹的干预下,秦非情和波旬的交战告一段落。
秦非情收剑立于空中,略略皱眉,没想到姬珹进步如此神速,他十年前继任楼主时修为比秦非情还要差一截。他向姬珹拱手赔罪,“交战正酣,忘了此处已是蜃楼地界,请楼主见谅。”姬珹微笑以对,脑门直抽,都进来打了半天还说不知道是哪,冷脸睁眼说瞎话的实力没人比得上秦非情。
另一边,波旬收回鞭子,向姬珹点头示意,径直往罗浮方向去了。
罗浮众人皆躬身行礼,口称尊主,惹得一片哗然。摩罗宗一战不少人都见过波旬真面目,怎么眼下摩罗老祖成了罗浮的尊位?
波旬一挥大氅,已落座上位,冷淡道,“我就是六欲魔君。”他声音不高,却在真元加持下传遍了整个会场。
一石掀起千层浪。
有人突然提出,如果六欲魔君其实未死,那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昭迎战三尊,二死一伤岂不是假话?”
“依我看,就是昆仑牛皮吹过头了。当年其实是连昭被三尊打败,然后六欲魔君掳了他回去当炉鼎,可能九幽天主也没死,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
“亏我还崇拜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
“说不定所谓天下第一剑修也是昆仑包装出来的。”
如此云云,已经完全夺走了台上的注意力,司仪捧着正欲拍卖的玄玉欲哭无泪。
赫连岚早已跳将起来反驳周围诋毁连昭的话。
当事人却老神在在,面色不改,正在替虞多令绾上蹭散的发髻。虞多令问,“夫君,见到波旬你生不生气,要不要替你杀了他?”连昭说,“阿情这么多天都奈何不了他,你还有什么绝招不成?”虞多令撇撇嘴,“剑修硬碰硬当然难以拿下,论阵法幻术,我不会弱于波旬。”连昭手上动作不停,只是淡淡地说,“那就拜托夫人了,我要他的命。”虞多令一时吃惊,猛然转头,撞掉了连昭手里的步摇,“阿昭,你…”你以前从来不会拜托我做事,永远分得清清楚楚,随时都能抽身离开。连昭笑着说,“捡起来,我可找不着。”虞多令俯身拾起步摇递给连昭,“我一定帮你杀他。”
这边秦非情见天机阁座上并无连昭身影,又因蜃气影响,无法用神识查看整座蜃楼。心中有些焦躁。他暂居昆仑席位,对一旁战战兢兢跟他说话的首座弟子袁岑熟视无睹,四处张望。忽地接到传音,“东南角,玄字位”。他心神一动,认出这声音是虞多令。秦非情见那边是散客区,心想师兄与虞多令定是乔装出行,便隐蔽动作,用余光看去。他一眼过去,立马注意到了那对姿态亲密,引人注目的夫妇,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海市请柬只进不出,蜃楼内为各路人马提供休息处。
夜色渐深,已至丑时,第一夜已然结束。连昭与虞多令同赫连岚分别,两人刚到房间歇下,便有人来敲门。连昭说,“肯定是非情。”
虞多令打开房门,来者果然是秦非情。他仍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委屈已经溢于言表。虞多令悠哉游哉地想,好一个可怜可爱的冷面俏郎君,这副模样不知道能让多少人心疼,只可惜他的心上人现在是个瞎子。
却不想连昭何其了解秦非情,不用看都知道他现在什么样。
连昭招了招手,让一语不发的秦非情过来。秦非情全然无视虞多令,走到连昭身前。
连昭问他,“受伤没有?”秦非情心中一暖,“没有,波旬奈何不了我。”连昭笑他,“你们怎么从蓬莱一路找到白玉京?”秦非情道,“蓬莱这次落在近海,离白玉京不远,几天就赶到了。”他有些急切地说,“波旬说他把桃花印给了姬珹拍卖,此物似乎可以控制桃花煞。”连昭听完,若有所思,“果然如此。”
秦非情在他身前半跪下,握着连昭的手,“师兄,你有什么应对之法吗?”连昭笑道,“既然拍卖,那就只能用拍卖场上的规矩拿下了。”秦非情微微皱眉,“凌崖峰上确实好东西不少,但我们没有估价过,不知道能拿出多少…”虞多令在一旁咳嗽两声,秦非情面色不善地看过去。他仍是那一身少妇穿着,秦非情到底脸皮薄,对他这一身有点无法接受,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我既然已经赶到,师兄的事就不劳虞阁主费心了。”虞多令揶揄道,“阿昭的事就是我的事,谈不上费不费心。”他转而又说,“姬珹那边不会主动挑事,桃花印起拍价不会过高。拿下的难度不大,只怕有人找麻烦。”秦非情皱眉,“这东西等于是个鸡肋,师兄人在这里,他们拍到桃花印也没有用。”虞多令说,“姬珹不会做亏本买卖,这东西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用处。”连昭拍板,“明晚随机应变。”
话至于此,秦非情却不愿意离开。虞多令请他先回昆仑住所,明晚再商量拍卖事宜,却不想秦非情瞪着虞多令,“你俩住一间房?”虞多令忍不住笑起来,“你以为你师兄这一个月待在哪?”
连昭面上有些烦躁,以前秦非情对他交往过的对象向来如常,不跟他们多往来,也并不敌视。唯有一个虞多令,两人每次遇到都是天雷勾动地火,争锋相对,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