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说,“虞前辈还说,等师叔你来了,立马带着脊骨剑去见他,耽误不得。”

秦非情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虞多令这个人,越郑重其事越是在耍人玩。”他表情厌恶,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

袁岑汗颜,应道,“虞前辈一向爱玩,所修功法也是幻术阵法一类,怕是天性如此。”

他这话为尊者讳,不敢说实。实际天机阁少阁主虞多令声名狼藉,平生一爱美人,二爱宝物,不知多少痴男怨女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得财色两空。可恨的是他修为高深,又背靠天机阁,乐得逍遥自在,没人找的了他麻烦。平生吃过最大的亏是拿了重瞳子被秦非情暴揍,然而即便如此,那只眼睛还是保在了他手里。

摩罗宗依山而建,凿空山体将殿宇内嵌其中,殿内富丽堂皇,处处装有夜明珠。然而炉鼎药人只能住在地宫内,常年不见天日,个个形容苍白,神色萎靡。

两人边走边谈,脚程极快,两下便到了虞多令所在的偏殿。只见虞少主只着里衣,外面的锦袍披在怀中人身上,那人软在他怀里,长手长脚垂落在地,两人姿态亲密,虞多令神态亲昵,在说些什么,又亲了亲他唇角。

袁岑大叫不妙,还不待有所反应,便见身旁剑光一闪。

原来断尘已经出鞘。

秦非情已然飞身出剑,“姓虞的,你找死!”

作者的话:希望有人看。。。

第二章峰回路转

虞多令一甩折扇,挡下了这一招,另一手护住怀里那人,笑道,“秦公子,你连你师兄也不顾了吗?”

秦非情不接茬,只冷声道,“放手,把他给我。”

断尘跟他多年,用起来早就如臂使指,分毫不差,那一剑就算虞多令不招架,也只会劈到他一人身上。

虞多令叹气道,“说话前先动手这毛病就不要跟阿昭学了。”话毕,他正色,“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人?”

此时秦非情才看到这个“貌似”连昭的炉鼎长什么样,当下呼吸一滞,心神俱震。这人...简直跟连昭一模一样。一样的俊眉修鼻,薄唇皓齿,深色皮肤,轮廓如刀削斧刻般英俊,不同于一般炉鼎的苍白柔软。以及眼睛……他的眼睛上蒙着白布,但剑修敏锐的神识能感知到,下面是空着的,竟真是一个双眼被挖的炉鼎。

秦非情闭了闭眼,不忍再看,只道,“多说无益,我一试便知。”

旋即挥出一道剑光,迫使虞多令不得不侧身避开。秦非情欺身上前,将他怀中那人夺了过来,置于一旁。

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背后脊骨剑。

脊骨剑造型奇特,无法入鞘,秦非情惯以东海鲛纱裹住剑身。

鲛纱水火不侵,又韧性极佳,向来千金难求。避在一旁的虞多令连声叹气,脊骨剑本身就是一件杀人重宝,无坚不摧,何必如此暴殄天物。只有秦非情心里清楚,这截鲛纱是当年师兄取给他做衣服的,自己一直没用,如今师兄不在了,用来裹剑,只是睹物思怀,空留余恨罢了。

此时殿中人已渐渐多了起来,皆是听闻秦非情赶到便前来凑热闹的各派弟子。袁岑立于一旁,表情无奈,人多嘴杂,本就难禁流言,与其避过众人,倒不如大大方方验明那炉鼎正身。

秦非情催动灵力,震开鲛纱,这件曾腥风血雨的宝器徐徐露出真面目。其色莹白,长约二尺三寸,血气溢于剑身,寸寸脊骨累节而上,前后紧咬,状似伏龙,曾有好事者给脊骨剑取名龙渊。

龙渊一出,殿中气氛顿时一变。森冷的血腥味压过窃窃私语,竟突然间鸦雀无声。

秦非情抬手掐诀,龙渊立于半空之中,发出阵阵嗡鸣,与那炉鼎相对。

那炉鼎自从虞多令怀中出来后,便委顿在地,似乎手脚无力。此时他不明就里,挣扎着抬起身来,茫然地四处张望。

龙渊威势渐甚,嗡鸣之外,剑身开始震动,乃是秦非情以法决催动它寻找自身血肉之源。这套法决这些年里他不知做过多少次,次次无疾而终。眼见着龙渊光芒渐渐萎靡,秦非情难掩失望之色,哪怕是炉鼎也好……只要师兄……然而上天就连这点念想也不愿给予他。

龙渊力道已尽,于空中缓缓垂落。

虞多令在一旁表情毫不意外,他早已用重瞳试过。然而重瞳子虽与炉鼎有所感应,却并非遇见血源之体时该有的异动。恐怕这炉鼎只是魔教中人以连昭血肉炼制的人俑罢了,又依葫芦画瓢给他剔骨挖眼。秦非情到来前,他与炉鼎交谈,得知此人名叫月奴,有记忆以来就是摩罗宗豢养的私奴,辗转多人之手。后来因为长得像连昭,又被拴在主殿供来往弟子泄欲,成为公用的炉鼎,也是个可怜人。

秦非情再度用鲛纱裹紧龙渊,负于背上。

众人皆作唏嘘状。虞多令道,“既然不是本人,那他也不归你们昆仑管。本次交战我出力不少,不如这炉鼎就由我带回天机阁。”他一派理所当然,当然凭借少阁主的地位,也无人敢置喙。

“不行。”秦非情冷声反驳。

虞多令奇道,“怎么?你要把月奴带回昆仑?且不说你怎么转性了,昆仑那帮老头子也不会同意你这样伤风败俗的。”

“伤风败俗。”秦非情重复了一遍,声音鄙夷。他看向月奴的目光充满厌恶,不愿想象这个污秽货色顶着师兄的脸做了多少下贱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寒光闪过,断尘已再次出鞘,直直向那炉鼎斩去。

在场无人的剑能快过断尘。瞬息过后,月奴已然血溅当场,一声未发。

殿内响起阵阵惊呼声。

虞多令大骂,“秦非情,你这个坑货。自己不用还不让别人用。”

秦非情冷哼一声,收剑而立,“谁跟你一样龌龊。”

袁岑惊道,“秦师叔,你这是…”

秦非情道,“既是魔教造出来的玩物,就不能让他继续顶着这张脸堕了师兄威名,侮辱师兄。”他顿了顿,“再说,这对他也是解脱。”

有人看了那可怜的炉鼎一眼,发现月奴竟然尚未咽气。要知道,在场众人,除了虞多令,无人是秦非情一合之敌。断尘出鞘对待一个炉鼎,断无失手的道理。

秦非情眉头微皱,回身查看情况。只见那炉鼎身处一片血泊之中,身上松松垮垮披着的白衣已经成了血衣。他四肢无力,又无双目,只是漫无目的地挣扎爬动,让人见之不忍。又因与连昭一模一样的那张脸,秦非情看着这蝼蚁一样的可怜炉鼎,厌恶中竟然心生恻隐。心道,我不如给他个痛快,于是拔剑上前。

就在此时,背后的龙渊好像被什么吸引一般。凭空飞起,震开了包裹着的鲛纱。骤然生此大变,秦非情反应迅速,一把抓住龙渊,那剑却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借鲛纱脱出他手,向着月奴飞去,立于血泊上方。这莹白脊骨此时竟透出血色,不断牵引月奴的血液融入剑身,于空中掀起一片血色漩涡,场面诡异不已,随后竟倒转剑身,直直没入月奴体内。

秦非情如遭雷亟,如此情状,再无别的解释兰!生!柠!檬!!!

这炉鼎就是连昭。

他飞身过去扶起月奴,双手仍止不住颤抖。就差那么一点,他险些亲手杀死失而复得的师兄。秦非情情绪大起大落,一时之间竟哽咽不能语,只紧紧抱着月奴不撒手。虞多令同样大惊失色,他反应迅速,当即祭出重瞳子。这回情状竟完全不同,重瞳一飞冲天,险些脱离他的掌控,围在月奴周围上下旋转,全然一副欣喜欲归之色。虞多令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骨肉分离太久,又被打上法器禁制,所有只有在大量鲜血的刺激下才对本体有反应。”

在场众人皆瞋目结舌,震惊溢于言表。

谁能想到名震苦海,杀得魔修心惊胆战的连昭,会沦落到魔宗内做了十年炉鼎。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投向月奴,他虽然看不见,但仍能感受到殿内诡异的氛围,有如芒刺在背。他听不懂众人在谈论什么,也不知道刚刚正是秦非情出剑杀他,只是本能地依附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他将将险死还生,失去多年的仙骨正在重塑这具支离破碎的残躯,痛感有如火煎刀極,剐得他生不如死,浑身痉挛。忽地一阵热流顺着脊背涌上,周身一松,有人温声对他说,“别怕,放松,我帮你梳理经脉。”这声音他没有记忆,却觉得无比熟悉,本能地全然放松下来,陷入昏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