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霞的眼神陡然锐利：“如果我坚决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呢？”

虞亭平静地抬起眼，目光清亮得让文霞心头一跳：“那我确实无计可施。您大可以威胁我，去我们学校论坛曝光我的身体缺陷，让我颜面扫地；或者去找我那个失踪多年的父亲做文章，以段家的能耐，找个抛家弃子的废物应该不难。”

文霞深吸一口气，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有这样气魄。

虞亭补充道：“不过阿姨，您有没有想过，您儿子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只会怒火中烧，甚至与您出现无法补救的嫌隙。阿姨，别做蠢事。”

文霞的手包滑落在地，金属扣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文霞离开时，暮色已沉沉压下。虞亭站在门口，恭敬地把人送走。

门关上的瞬间，他整个人脱力般靠在门板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在浅色毛衣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翠花焦急地围着他打转，湿润的鼻头不断轻蹭他发抖的手背。

“没事，”虞亭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仰头望着玄关的顶灯，刺目的光线让眼前泛起一片白雾，“翠花啊，你爸怎么还不回来？”

虞亭蜷起膝盖，将脸埋进翠花温暖的皮毛里，独自消化着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带来的疲惫。

他很想段回竞。

方才面对文霞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早已消散殆尽。虞亭指尖无意识地揪着翠花的毛发，狗子吃痛地呜咽一声，却仍乖乖趴在他腿边。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自卑？尤其是当对方是段回竞天之骄子，众星捧月。而自己呢？一具残缺的身体，一段破碎的过往。虞亭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忽然想起周仰离开时说的话：“我还年轻，不能在你身上耗一辈子。”

翠花湿漉漉的鼻子蹭过他的手腕，像是在安慰。虞亭苦笑着揉了揉它的耳朵：“要是你爸也…”

话没说完，虞亭就哽住了。他不敢深想，如果有一天段回竞也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他，自己该怎么办。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虞亭摸出手机，指尖在段回竞的号码上悬停许久，最终只是发了一条：

【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又立刻后悔，赶紧补了句：

【不急，就是翠花想你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一滴水珠落在屏幕上。

Chapter13

周六。

凌晨五点半的厨房笼罩在朦胧的晨光里。虞亭咬着半片冷吐司，盯着微波炉转盘上缓缓旋转的汤碗发呆

不太想喝汤，但很想段回竞，所以一遍一遍地加热。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料理台上，昨晚发出的消息没有回复。虞亭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想这个点段回竞大概还在睡，或者正在处理工作上的急事。

他看到了一定会回的。

微波炉“叮”的一声，他正要伸手，突然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这么早就起了？”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虞亭猛地转身，吐司片掉在地上都没察觉段回竞站在晨光里，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显然是连夜赶回来的。

翠花从卧室冲出来，兴奋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跑着打转。段回竞眼睛却一直盯着虞亭：“汤都热糊了，想我想走神了？”

虞亭张了张嘴，所有逞强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一个轻轻的点头。段回竞大步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时，才发觉虞亭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收到你消息的时候正在机场，想回来给你一个惊喜。”他在虞亭发顶落下一个吻，手掌抚过怀中人单薄的背脊，“虞亭？”

虞亭的脸深深埋在段回竞的肩窝里，温热的泪水无声地蹭上了对方的衬衫。他浑身颤抖得厉害，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积压的不安与委屈全都倾泻出来。

段回竞心头一紧，连忙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到沙发边坐下。他捧起虞亭的脸，却被那满脸的泪水惊得呼吸一滞虞亭从来不是会轻易落泪的人。

“虞亭，看着我。”段回竞用指腹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心疼，“哭什么，怎么了？”

虞亭摇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他攥着段回竞的衣领，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嫌弃我，觉得我这样残缺、身体又不好的人太麻烦？”

段回竞猛地一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人揉进身体里：“你在胡说什么？”

窗外的晨光渐渐明亮，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段回竞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虞亭。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完整的你，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每一处我都爱得要命。”

翠花叼着虞亭掉在地上的吐司片跑过来，好奇地看着两个主人。段回竞抓起狗爪子按在虞亭手背上：“不信你问翠花，爸爸是不是最爱妈妈？”

虞亭破涕为笑，眼泪却还在往下掉。段回竞低头吻去那些咸涩的泪水，轻声道：“是不是我工作太忙，联系少了就胡思乱想了？”

虞亭乱七八糟地点头，又贴近段回竞怀里：“再抱抱我吧。”

段回竞不明所以，但心快疼死了。

虞亭的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却还是强撑着等到了浴室的水声停歇。当段回竞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掀开被子时，他立刻像只树袋熊似的缠了上去手臂环住精壮的腰身，脸颊贴上还带着湿气的胸膛，腿也不安分地搭在对方身上。

段回竞被他的手脚冰得一激灵，却立刻将人搂得更紧。虞亭半梦半醒间闻到熟悉的沐浴露香气，终于满足地叹了口气，整个人软绵绵地塌在段回竞怀里。

“睡吧。”段回竞拉高被子，手掌在他后背轻轻拍抚，像在哄小孩。虞亭的呼吸渐渐平稳，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翠花叼着狗窝蹭到床边，挨着主人的拖鞋趴下。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两道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渐渐响起的鸟鸣。段回竞低头看着怀里安睡的人，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从容灆生淡定的虞教授，此刻却像个受伤的小猫般紧紧依偎着他。

段回竞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他向来喜欢虞亭主动亲近自己，可绝不是以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方式。

指尖轻轻抚过虞亭微蹙的眉心，段回竞将吻落在他的发顶。虞亭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晨光透过纱帘洒落在被褥上，段回竞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虞亭枕得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