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亭笑而不语,他记得段回竞上学时期大部分时间不在国内,英国也有路边摊?他不知道。

车子驶入老城区的巷弄,烧烤的香气混着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

段回竞谨慎地将车停靠在路边,反复确认了停车线和标识后,才下车绕到副驾驶。他伸手护着虞亭头顶,眉头微蹙:“慢点,这里有点…”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嗬tui”一声,一口浓痰精准地落在距离段回竞皮鞋三米开外的地方。段回竞下颌线条瞬间绷紧,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虞亭悄悄观察着段回竞的表情,指尖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段回竞睁开眼,反手握住虞亭的手:“没事,来都来了。”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湿巾,却不知道擦哪儿又忍着装了回去。

烧烤摊的油烟味混着嘈杂的喊叫声扑面而来,段回竞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护着虞亭穿过杂乱的人群。他的定制西装在满是油渍的塑料椅前犹豫了半秒,最终认命般地坐了下去。

“二位来点啥?”

烧烤摊老板在油烟中侧头喊道,手里的肉串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虞亭转头看向段回竞,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他做主。虞亭利落地卷起衬衫袖口,顺手从段回竞口袋里摸出那包湿巾,抽出一张开始擦拭段回竞面前的桌面。

“二十串羊肉,两串虾,两串鸡翅,五串板筋,两份烤馒头片。”虞亭动作娴熟,声音清朗,“再来份锡纸金针菇。”

段回竞闻言挑眉:“你倒是门儿清。”

“以前经常来。”虞亭将脏的湿巾丢进一旁纸箱做的垃圾桶里,看了眼段回竞僵直的坐姿,眼底闪过笑意,低声道:“保证让段少体验到最地道的市井美味。”

老板在炭火前高声应和:“好嘞!辣椒咋放?”

“微辣就行。”虞亭转头看向段回竞,“喝点什么?啤酒还是什么?”

“矿泉水。”段回竞果断打断,“冰的。”

虞亭轻笑出声,对老板补充道:“再加两瓶冰镇矿泉水。”

夜风裹挟着炭火香气拂过,段回竞的西装外套在塑料椅上显得格格不入。他盯着虞亭被火光映亮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的烟火气,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周末前夕的城中村依旧人声鼎沸,七八岁的孩童在巷弄间追逐打闹,为这烟火之地平添几分生机。虞亭和段回竞的装束与气质,在这市井街巷中显得尤为醒目。

若在平日,清冷俊美的虞亭总是更引人注目些。但今夜,所有若有似无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段回竞身上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简陋的塑料椅上,凌厉的眉眼间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修长的手指搭在桌边,与周遭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虞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段回竞就像一头误入羊群的孤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气息。就连那口没吐到他脚边的浓痰,此刻想来都成了这场“人间体验”的绝妙注脚。

虞亭把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递给段回竞,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是不是都这样?”

段回竞警觉地放下矿泉水:“哪样?”

虞亭见他反应,连忙笑着改口:“就是…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那是神仙。”段回竞这次没再端着,语气难得坦诚,“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胃不好吗,从小家里就严禁我在外乱窜乱吃,不过其他人的生活…确实没我这么死板。”

虞亭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旁边一桌正在豪饮的上班族,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艳羡,段回竞棱角分明的侧脸难得显露出几分柔软。

他问:“胃可以?”

段回竞颔首:“没事,本来也没那么娇气。”

虞亭看段回竞把羊肉串纡尊降贵地分了五六口吃完了,又把一串烤馒头片推到他面前,“段少这是为我破戒了?”

段回竞的目光落在那串烤得金黄的馒头片上。他伸手拿起,指尖与竹签相触时微微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焦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带着炭火特有的香气。

“你带我体验不一样的生活,怎么能说是为你。”段回竞咀嚼着,唇角沾着一点孜然粒,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虞亭望着他这副模样,胸口突然泛起一阵暖意。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正笨拙地体验着普通人的生活。

虞亭拿起冰镇的矿泉水瓶,晶莹的水珠顺着瓶身滑落。他微微倾身,瓶口轻轻碰了碰段回竞手中的瓶子:“碰一个,小竞。”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段回竞明显一怔。虽然两人相差十岁,但平日里段回竞的成熟稳重总让人忘记他的年龄。

段回竞的唇角缓缓扬起,眼底漾开一片温柔。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难得的青涩:“还挺喜欢你这么叫我的。”

夜市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远去,只剩下彼此眼中映照的灯火。虞亭忽然发现,褪去商界精英的外壳,眼前这个会为一句昵称而欣喜的段回竞,才是他最想珍藏的模样。

夜风拂过,吹散烤架上升腾的烟雾,也吹动了虞亭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作者的话:年下啊年下各位,段回竞26,虞亭36,怎么还有朋友以为一个三十多一个四十多(两眼一黑,慌张解释)

Chapter10

段氏大厦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内檀香袅袅。

段国历身着藏青色一字扣唐装,脚踩软底布鞋,正不紧不慢地斟着功夫茶。与西装笔挺的段回竞形成鲜明对比,乍看就像个寻常巷弄里的闲散老者,唯有一双鹰目透着久经商场的锐利。

“李璞跟你透的底?”紫砂壶悬在茶海上空,琥珀色的茶汤划出一道弧线。

段回竞立在落地窗前,默认了。

段国历轻笑一声,将茶盏推过去:“还算忠心,暂时还能用。”

段回竞站在落地窗前,直截了当地问:“虞亭的情况您都清楚了,有什么要说的吗?”

段国历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紫砂杯在掌心转了半圈:“你都这个岁数了,自己做的决定我还能拦着?不过你妈那边…”

“麻烦您转告给她,”段回竞打断父亲的话,声音沉稳有力,“我们结婚前没签任何协议,我段回竞认定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变。”

茶香氤氲中,段国历的目光落在儿子坚毅的面容上。他缓缓放下茶盏,杯底与檀木茶盘相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那就拿出真本事护住他。”

段回竞背脊挺得笔直,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在他身后流转。他没有说更多,只是简简单单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