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就先说谢谢。”

“……我说开过了!你停车!”

车还真停了。

周围一点光都没有,更没有人,安静得可怕。

傅璟三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霍云江就擒住了他的下巴,凶恶地吻上去。傅璟三吃痛,一抽气便张了嘴,霍云江就顺理成章地侵入,手也跟着往他腿间探,熟练极了。

“……唔!霍云江你他妈……”傅璟三使劲儿推开他,“你有病是不是?”

“嗯?”

“别碰我!”

霍云江看着他,嗤笑出声:“刚收了我的钱,现在来装清高?”

“你当我出来卖是吗?”

“你值一万二吗?”

傅璟三被噎得没话说。

霍云江说:“去开房还是去你家,还是在车上,你选。”

“你满脑子就这些?”

“嗯。”

“你就是个畜生……”

“快选。”

“……车上,”傅璟三仿佛认命般低垂着眼睫,含糊不清地说,“你快点,我姐还在等我……”

完事儿后车里全是那股味道。

霍云江打开车窗,餍足地点上烟,看看外面漆黑的天,又转头看看傅璟三。气氛自然而然地推向事后温存那边,可傅璟三毫无兴致,扯过抽纸巾草草擦了两把后便系上了裤子,利落地打开车门,从头至尾愣是一点好脸都没给霍云江,仿佛在局子里打电话的不是他,在车里喘着气攀上顶峰的也不是他。他一只腿迈出车门,转手从霍云江嘴里夺了刚抽两口的烟,送进自己嘴里,然后便下车甩上门,在夜色中往他家那片光亮行走。

霍云江只是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抵着靠背仰起头半阖上眼,深深地呼吸。

*

他又搞砸了。

傅璟三想想就咬牙切齿,再多想一点便开始鼻头发酸。

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认识了霍云江,还跟他没完没了地纠缠。

他强撑着不适和淤伤的疼痛走到家门口,还没打开门就闻到里面一阵阵螃蟹的香味。

“我听见脚步声了,是不是仨儿回来了?”

他姐的耳朵灵得可怕,傅璟三再想调头都晚了。他只好握住门把手,费劲儿地往上抬了抬,再抵着劲儿拧动:“姐我回来了。”

他尽量低着头,演得若无其事,开门后便埋头往浴室走。屋里不止傅璟一一个人,她闺蜜也在,约莫是特意出去了一趟,买了点宵夜回来。她正捞着袖子盘腿坐在木沙发上剥螃蟹,也不嫌硌得慌。见傅璟三回来,她开口招呼了声:“小瘪三过来吃螃蟹!”

“你别老这么叫他,”傅璟一眼睛肿得跟俩核桃似的,虽然已经没在哭了,却掩饰不住声音里那股呜咽的味道,“……你吃点吗?”

“我不吃了,我洗个澡睡了……”

傅璟三当然不敢过去吃他怕一抬头就会被他姐看见满脸伤。

他姐肯定又得哭,眼泪珠子在她那儿是真不值钱。

浴室门一关,凉水再一放,世界就好像跟傅璟三没瓜葛了。他站在镜子面前利索地脱掉了上衣,颈上胸口上锁骨上的痕迹就露了出来,比脸上的淤青还刺眼。傅璟三没能忍住,腰像折断似的猛然弯下,撑着铝制的水槽呕吐了出来。

2 | 二

【而傅璟三是那个“痞子”。】

半年前,霍云江结婚了。半年时间里傅璟三和他见过五次面,其中一次过了夜,另外四次都和赶趟似的做完就分开,谁也不拖泥带水。

傅璟三觉得,他一定是名字没取好,被小三小三地叫着,就真成了不折不扣的第三者。

如果可以他倒想叫傅璟二,小二总比小三听着光亮点。只可惜傅璟二这名字有人叫了,是他二姐,他那没文化的早死爹仿佛除了一二三就想不出什么好字来,就连“璟”字还是从被虫蛀了的族谱里翻出来的。傅璟三才两岁的时候就死了亲爹,四岁的时候他妈带着二姐洗澡时煤气中毒,小孩体弱没抢救得过来,大人救回来了却留下点后遗症,时不时就犯神经。于是他妈命也不长,隔了几年不知怎么的在河里淹死了,目击者说是她自个儿跳的。

所以傅璟三可以说是被他姐养大的,一点不夸张。

那时傅璟三还在上小学,他姐念初中,义务教育一结束就去餐馆洗盘子,天桥底下摆地摊,给傅璟三挣几口口粮。他印象里傅璟一就没留过指甲,没剪过刘海,头发一留长就剪成齐肩,拿去卖钱;一到冬天就满手的冻疮,瓜子脸冻得红扑扑的,还傻兮兮地笑着把他的手往自己后衣领里塞,想把他焐热。

傅璟三这辈子要说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那就是对他姐好。

他拿着他姐的血汗钱念了高中,人坐在教室里和那群温室花朵一块儿听讲,心却在傍晚营业的餐馆后厨里,恨不得赶快飞过去帮忙涮碗。能多赚一块钱,傅璟三都觉得值当;可高中得上晚自习,他连五毛都没时间赚。

“姐没读书,你要读书,不然我们都没文化,会被人骗。”

他一提不念了,傅璟一就说这话,他便没辙,只有乖乖去学校。

也就是高中,高一的下半学期,傅璟三现在还记得那天是个阴天,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霍云江就在这时候到他们班来了。

他穿着当时流行的套头衫,一千多的篮球鞋,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教室,只一秒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叫霍云江。”

傅璟三正走神,听见这句自我介绍才咬着笔杆往讲台上看。教室里的议论声也往他耳朵里钻,什么帅哥、什么富二代,一看成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