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商场这种会把钱吸走的地方一窍不通,也不知道电梯旁边竖着的牌子是楼层品牌分布图。他只管跟着霍云江,在女装区转来转去,那些漂亮衣服看得他眼花缭乱,要选出哪件适合他姐,他完全不知道。
最后还是霍云江挑了几件出来,替他缩小了选择范围。最后傅璟三挑了条杏色的连衣裙,直接花掉了他小金库的四分之一。但他一点也不心疼,回去路上时不时就揭开纸袋看看,恨不得马上送到他姐手上。
就连霍云江也能感受到他那份兴奋与喜悦,忍不住问道:“你很爱你姐姐吗。”
“废话,”傅璟三笑着道,“那可是我姐!”
“普通姐弟感情不会这么好吧。”
“你也说了是普通,我和我姐不一样……我是我姐养大的。”傅璟三说,“如果没有我姐,我早不知道饿死多少年了。”
“你……父母呢?”
“死了。”
“……节哀。”
傅璟三顿时笑得更厉害了:“节哀什么啊节哀,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而且你这话,太假了。”
“确实,只是客套话。”霍云江说,“打车吧,我送你回家。”
“送什么啊,我挤公交回去,你自个儿打车回去吧。”他一边说,脚步也没停,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大步流星,还抬起手挥了挥算说再见。
霍云江没追上来,他也没回头,就像之前每次各回各家时一样,傅璟三老觉得他和霍云江没必要说再见。因为说不说、想不想见,第二天或者第二周,或者经过更长的时间后,他们总会见的。
这是傅璟三的直觉。在后来的日子里,它反复被论证是对的。
*
他们下棋下到傅璟三犯困,最后维持着坐姿睡着了才停。
没有霍云江吵他,他一觉睡了十五个小时,睡着的时候是晚上,醒来时还是晚上。屋子里黑漆漆的,窗帘外尚且有点灯光,周围安静极了,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霍云江……?”
他突然想起来,霍云江说他要出差的。
他也是一口答应说“我陪你去”,对方才把狼狈的他捡回这间公寓里来。自己这副模样,陪他长途跋涉是不可能了;所以现在屋里只剩他一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理智上他是这么分析的,可感情上却不那么好接受他都生活无法自理了,霍云江这个畜生还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早知道还不如去找张乾坤,至少还有人给他买饭回来吃。
傅璟三正想着,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以示支持。
昨晚吃的那碗凉面被吐了个干净,一睡又睡过去两顿饭,他一清醒过来就感觉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胃绞痛得厉害。
他只能和昨晚出去拿烟时一样,龟速下床,再龟速地走出这间卧室。光是从床上抵达卧室门,他至少花了三分钟;身上每痛一下他就在心里咒骂霍云江一句,直到他打开门。
客厅开着灯,厨房门没关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仔细听的话还有咕咚咕咚的水泡声。
霍云江躺在沙发上小憩,脸上盖着书,下半身还系着深色的围裙。
他们纠缠的这些年里,每当傅璟三决心要永远逃离这个人时,就会被一些细小的、充满不实感的温柔抓回来。他永远无法理解霍云江为什么能一边薄情寡义,一边对他百般温柔。
但他又很没出息的,特吃这一套。
傅璟三蹒跚着走近沙发,在他腿边坐下,抓起桌上的烟便往嘴里塞。
霍云江一贯浅眠,瞬间被这点动静唤醒。他抬手把书放回茶几上,睡眼惺忪地看向傅璟三:“醒了?”
“不然呢?”
“……饿不饿。”
“饿,”傅璟三点上烟,一吸一吐间烟雾缭绕,“你不是出差吗?”
“不去了。”男人坐起身,缓了缓神后像小孩撒娇似的偏头靠在傅璟三肩膀上,“我煮了粥,现在喝?”
“抽完烟喝。”
“好点了吗。”
“你觉得呢,我把你肋骨敲裂试试?”傅璟三没好气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璟三……”约莫是因为他没反抗这份亲近,霍云江愈发得寸进尺地环住他的腰,嘴唇抵在他脖颈上,温柔又狂妄地蹭动。
“滚。”
傅璟三骂着,扭过头带着烟味亲上他的脸。对方会意地抬头和他亲吻,放肆纠缠。
他知道自己骂得再狠,表情再凶,也藏不住对霍云江的迷恋。像是疯了,像是溺水后忍不住要大口喘息,他爱霍云江,爱得生不如死。但霍云江不爱他,许多事都在提醒他这点,就譬如
“叮咚叮咚”
他们吻得气氛灼热时,门铃忽然响了。外面传来一声又软又糯的话语:“云江,你在家吗。”
这么多年过去,谭昕仍然保持着他那副语调,声音也没什么变化,让傅璟三一耳朵就能听出来,并且反胃。
傅璟三顿时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下一秒奋力咬上霍云江的嘴唇。他咬得不留余力,铁锈味便跟着冒出来;可霍云江仿佛没有痛觉,还恋恋不舍地再撩拨了几下才松开嘴。
男人起身去开门了。
11 | 十一
【傅璟三自认拿得起放得下】
打开门,现实就和冷气流一起涌进了这间公寓。
他靠着沙发吞云吐雾,身上疼了一天的伤忽然间失去知觉,疼痛调转方向,闯进心窝里。
“你家有……客人在?”谭昕小心翼翼地问着,光是听声音,傅璟三都能想象出他楚楚可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