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宴会已至午夜,克旅歌剧院宛如一位孤独的巨人,每一处器官燃着光与热,伫立在荒芜的土地上,他的身后是环着的山,陪伴他的是寂静的湖。
比平常还要浓稠的雾霾将所有的一切变得朦胧虚幻,一些客人选择在此时结束宴会,在驾驶器的轰鸣声中,在油灯摇曳下,在马蹄阵阵里,像千万年前坠落的星群,跨越时间的维度,独自踏上旅程。
唯有停滞的列车,静静地等待着,它失去了前行的动力,被动地等待开启者提起手柄。
在结束与布羽措的共舞后,舞会的氛围骤然一变,越来越多的人靠近了他,带着目的性地与他沟通,他们毫不遮掩地在虞粟面前谈论起游戏,谈论起灰色都市的一切。
他们对虞粟说,你丢失的东西并不重要,现在的他有机会获得新的一切,新的身份,新的地位,全新的自己。
虞粟问他们机会在哪里。
他们递出了他们的羽毛,说这就是机会。
今晚的虞粟同鸟儿们一样,被夺去了重要的飞翼,变得温顺有礼,哪怕身体的疼痛折磨地他喘不上气,他还是笑着,将羽毛全部接纳。
现在他变成了一只被彩色羽毛装饰的鸟。
但他知道,里面没有一根是属于他的羽毛。
再华丽漂亮的羽毛,不是属于自己的就无法令他重新飞翔。
他的羽毛还在等待着,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不,或许比想象中的会更近一些。
他被一堵无形的墙拦在了舞池内,轻举妄动带来的连锁反应不可估测,前方是悬于深渊间的锁链,低头凝视,在黑雾面前,他心生警惕。
桑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决绝。
虞粟一直在这里,等待着桑兹重新出现,很遗憾,人影交错,他没有再见到那副病弱的面容。
他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在追随着他,如觉醒野性的猛兽,伏在视野一角,伸着爪子,拍打着尾巴,一动不动地盯着,忍耐点似乎到了极限。
莫里斯在看着他。
这个事实令虞粟头疼万分。
他匆匆掠过,奥勒的提醒让他意识到自己并非灰色都市的一员,现在发生的一切在帝国面前渺小如尘埃,这个地方的私心不足以撼动全局。
他应该去做重要的事。
在这一刹那,他产生了傲慢的想法,他的身后有中央区,有督察总局,有文森特,他在帝国拥有一定的决策权,他不需要新的身份,在很早之前,就有人给了他一切,他随时可以颠覆这场游戏。
虞粟摸向胸口处的羽毛,隔着金贵的布料,他感受到了羽轴的纹路。
塞在他怀中的有许多类型的羽毛,雀羽、鹰羽、鸽羽……每个羽毛的形状不尽相同,羽毛们来自鸟类身上的各个部分。
虞粟不由得想到了桑兹选择的鹦鹉羽,那是属于翅膀上的飞羽,是家养的鹦鹉会被剪下的羽毛,在生命与自由方面,每个人的看法都有所不同。
用鹦鹉羽装饰的客人很少见,家族最不喜欢鹦鹉,因为这是种声音难听,唯一可以学舌的鸟类,哪怕它们拥有漂亮的羽毛。
每个人做出的选择与他自身生活的环境存在很大的关联,规定好的测试成为划分人群的标准,便于其他人通过数据更加简单地了解对方,当自动跳过谈论与相处,快速提高效率般地从试卷中得到一份答案时,就会失去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我们不能将之称为错误,但这份答案无法定义为被测试者的本质。
人在变化着,昨日今日,哪怕是一秒前,都可能会随着温度、湿度、风向等细小的变动改变他原有的选择。
虞粟深吸一口气,将这些羽毛放在了鸽羽原来放的位置,他缩短了用在每一位客人身上的时间,走走停停,就在几首舞曲之间,他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存在现在客人们在打赌,谁可以让他为此停留。
“不去休息一下吗?”
优雅漂亮的女士挥动着羽毛扇来到他的身边。
虞粟含笑望着她,她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地位是高高在上的,所有的客人为她让出了道路,他们收回蠢蠢欲动的步伐,观望着挑战者的成败。
“我在找我的羽毛。”
虞粟执起女人的手,行了个绅士礼。
“为什么不是其他的物品?你失去的不只是羽毛。”
虞粟坦然地告诉她:“大家都在告诉我,羽毛就在这里。”
“你已经有很多羽毛了,我看到许多家族向你抛出了橄榄枝。”
女人打开她的羽毛扇,遮住了半张脸,让人印象深刻的眸子流光溢彩,她的态度比起傲慢,更多的是遗憾与惋惜,“不可以太贪心”。
“每个鸟儿的羽毛是独一无二的,丢掉自己的羽毛,用其他羽毛装饰,无疑是画蛇添足,失了本性。”
虞粟低笑,他在这些施舍者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欣赏与认可,而是愚昧无知的自大与挑衅。
克莉丝笑了,她知道虞粟想表达的意思,她合上艳丽的羽毛扇,套着蕾丝手套的手回握在虞粟手中。
她选择将这一次共舞的机会交给虞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虞粟熟练的舞步和端正的仪态令她吃惊,一致的步调和出彩的舞蹈让两人在整个舞池再次成为焦点。
“克莉丝小姐拿下他了。”
“不愧是克莉丝小姐!”
周围的窃窃私语变为两人对话时的嘈杂背景音,俊男美女间赏心悦目的舞蹈让奏乐团不经意中奏响独属于他们的伴奏。
优雅的小提琴手微微抬高了肩膀,将悠扬的音乐送至舞台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