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漪说道:“我们方家的家传内功就是这个路数啊。”
东迦罗争辩道:“总而言之,现在约莫还有六分之一的余毒,贮存在方少侠的丹田之中。一来分量不算很重,二来我方才用内力百般压制,因此余毒暂时蛰伏,挺过了一个时辰的限制。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表面看起来安然无恙,或许再过一个时辰、一天、一个月,余毒又会发作,到那时仍是性命堪忧。”
方云漪吓了一跳,说道:“那怎么办?咱们还要再双修一回么?”
严惟洲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又说这些没羞没耻的话,我上次如何跟你说来?”
方云漪辩解道:“不是我胡说八道,方才东禅师就是用双修疗毒的法门救了我的性命啊。”
严惟洲脸色微沉,转向东迦罗说道:“嗯,原来极乐寺是这么救人的!”
东迦罗昂然说道:“本寺双修疗毒之法神妙无双,屠龙圣仙要是心生羡慕,我也可以传授给你。”
严惟洲说道:“东禅师当真慷慨慈悲,可惜我是学不来的。只是要问东禅师一句,方云漪已经和万俟狼族结亲,方才又一直昏迷不醒,东禅师你也不问他本人一句,就擅自和他破了淫戒,是否有些不妥?倘若他不愿意呢?”
方云漪插口说道:“东禅师这是权宜之策,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岂有不知?怎会怪他?”
东迦罗哼了一声,说道:“屠龙圣仙是否管闲事管上瘾了?贫僧孤陋寡闻,竟不知屠龙圣仙什么时候做了极乐寺的方丈主持,连贫僧的言行举止也要你多嘴?”
严惟洲说道:“天下之事,人人管得。”
东迦罗说道:“很好!此事不分辨清楚,只怕你到江湖上污我清誉。你张开耳朵听着,第一,这是人命关天、十万火急的大事,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迂腐礼教?就算方少侠醒过来以后怨怼于我,我也要先救活了他再说。
“第二,圣仙恐怕不知道罢?赵璋仪赵教主亲口把方少侠许给了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的婚约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万俟狼族才是横插一脚、坏人姻缘的主儿!”
严惟洲略一思索,东迦罗的话好似一条丝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串珠子一样串起来了:
原来朝天教本来谋划和极乐寺联姻结盟,那必是赵璋仪对华虚门太过忌惮,意图找个盟友。神女宫又看不惯极乐寺坐大,所以柳润颜暗中破坏,这才演变成方云漪和万俟狼王子成亲的局面……
严惟洲冷冷一笑,说道:“多谢赐教,严惟洲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转头对方云漪说道:“走!”
方云漪神色迟疑,看了东迦罗一眼,又看了严惟洲一眼,拔起脚步,慢吞吞走向严惟洲。
东迦罗一把抓住方云漪的胳膊,大声说道:“屠龙圣仙刚刚还义正言辞指责别人,这会儿又要强行带方少侠去哪里?你如此维护朝天教和万俟氏的联姻,怎么不见你把方少侠送回狼窝去?”
严惟洲抿紧薄唇,说道:“我自有我的无可奈何,不足与外人道也。”
东迦罗哈哈笑道:“屠龙圣仙原来这么蛮不讲理,贫僧今日算是认识你了。”
方云漪看他们俩说得僵了,只怕要动手,一颗心怦怦乱跳,想要说:“我跟你走就是了,你们不要再为我斗嘴了。”但他心里又很想回到亲眷身边,说不定东迦罗能斗得过严惟洲呢?
忽然听得西边林子里传来一声声响亮的哨声,接着脚步声杂乱,极乐寺众人从四面八方奔了回来,人人手持火把,摇摇曳曳的火光划破黑夜,照得山谷白昼也似。
极乐寺众人神色焦急,喊道:“东禅师!”“禅师可还安好?”
东迦罗高声说道:“我在这里!”
极乐寺众人奔到近前,一齐行礼。
东迦罗说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在附近守卫吗?”
一个僧人答道:“刚才看到几个黑影从西边小山蹿过去了,大家担心是魔修出没,所以吹哨联络,一起回来保护禅师。”
东迦罗说道:“神女宫的人呢?不过几个魔修而已,她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收拾下来?”
严惟洲说道:“该不会邢世柔本人到了?这人阴毒狡诈,柳宫主倘若遇到了他,倒是不好相与。”
极乐寺众人纷纷议论猜测,于是东迦罗亲自带人前去寻找,严惟洲也要同去。
但他们还没走出山谷,就见树林中影影绰绰闪动着火光,不一会儿,一群女子哭丧着脸走进山谷,正是神女宫诸女。
她们每个人都浑身血污,显是经历过一场大战,几乎有半数弟子身受重伤,不能行走。余人或是搀扶伤者,或是背负战死的同门师姐妹,因此一行人走得极慢。
众人吃了一惊,抢上去一看,只见队伍中间,由两个女弟子抬着一副树枝和衣裙制成的担架,柳润颜斜卧其上,已经昏死过去。
她走的时候还精神饱满,此刻面色却紫中发青,双颊深深凹陷,倒像是一辈子没吃过饱饭的丐儿。
东迦罗惊道:“柳宫主这是怎么了?”
两个女弟子将担架放在地上,其中一个哭哭啼啼答道:“别提了,我们中了魔修的圈套!宫主带领大伙儿在树林中搜寻魔修,看见西南首闪过几道黑影,于是一路追踪,在一条小溪边把他们围住。
“我们看他们人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几个师姐上去动手,三下五除二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但有一个魔修特别狡猾,居然诈死逃脱。宫主说务必斩草除根,大伙儿就追了过去,没想到那魔修把我们引到一处山泉边……”说到这里,哽咽难言。
另一个年岁较长的女弟子说道:“我们才走到山泉边,就听得一声狞笑,上百个魔修跳出来把我们团团围住。原来那淮水魔头邢世柔,亲自带了大批魔修在山泉边守株待兔!”
众人都惊噫了一声。
那女弟子说道:“邢世柔得意洋洋走出来大放厥词。听他的口气,他设下这个请君入瓮的圈套,本意是要对付屠龙圣仙,却叫我们神女宫撞在了刀尖上。”
严惟洲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那女弟子接着说道:“方才我们的处境,真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邢世柔一声令下,群魔纷纷杀了过来,大伙儿血战不屈,邢世柔又来挑战柳宫主,柳宫主敌不过他,被他……被他吸干了内力……”
神女宫诸女一片悲声,不少人咬牙切齿,恨恨不休。
严惟洲伸手翻开柳润颜的眼皮一看,又运内力试了一下她的脉搏,她体内果然是空空如也,多年苦修积存的内力涓滴无存。
神女宫虽然以丹方药学见长,但要在中原武林立足,武学一道上自然有独得之秘。
更何况要想神鬼不知对敌人下毒,也必须以灵巧身法、精妙武功为根基。
柳润颜被废去内功,成了废人,以后如何在武林行走?
就算她日后重新修炼,一身武功也不能恢复如旧了。
严惟洲心道:“邢世柔受了肩伤,我还以为只不过是一群二流魔修在附近危害良民,他本人并未亲自出马,所以才委托神女宫除暴安良。早知邢世柔设下毒计,我就不该急着赶路,把此事推给神女宫了。”
方云漪露出不忍的神色,问道:“诸位姐姐后来是怎么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