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也无暇审问,严惟洲放下长剑,盘膝坐下,把方云漪的头搁在自己腿上。

他双手摁住方云漪的太阳穴,两股雄浑真气注入方云漪体内,打算用外力强行逼出毒质。

方云漪双目半阖,浑浑噩噩,胸腔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又瘪下去,突然全身一颤,哇的吐出一汪白沫,身子不住剧烈痉挛,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严惟洲知道此法不可行,只得收手,一时无计可施。

那汉子厉声狞笑,说道:“小兔崽子,谁叫你惹怒了主人?到阴曹地府逞能去罢!”

东迦罗喝道:“我先送你下地狱!”中指一弹,天香针激射而出,正中那汉子的咽喉。

那汉子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扭曲大笑的表情,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气,砰得一声倒在地下,当场毙命。

东迦罗哼了一声,向柳润颜说道:“虽说解药炼制不易,但总得尽人事而后听天命。你把药方说出来,我总得想方设法为他制出解药,好过眼睁睁看他受折磨。”

柳润颜说道:“依着严掌门先前所说,这附近的药店医馆,十有八九都被邢世柔的手下扫荡一空。方圆百里之内,再难寻出一根草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华佗转世,也不能光靠一张嘴皮子救人啊。”

东迦罗很是固执,说道:“极乐寺弟子出门,身边常带种种疗伤疗毒药物。拼拼凑凑,总得一试。”

柳润颜微一迟疑。

严惟洲眯了眯眼睛,说道:“柳宫主可是不愿当众说出天香针的解毒药方,担心以后人人都能破解天香针之毒,神女宫就失去了一项制敌利器?”

东迦罗说道:“若是如此,柳宫主你亲自调制解药,我们远远躲开不看就是了。”

柳润颜眼见严惟洲和东迦罗有联手之势,只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忙道:“二位把我瞧得太低了,事关方少侠的性命,我怎敢隐瞒?”

当下把药方一味一味报了出来,又详细说明所用分量和熬煮之法。

极乐寺众人当即忙活起来,把一张袈裟铺在地下,各人将身边药材悉数拿出,分拣出柳润颜提到的药材,快速汇聚在一处。

然而柳润颜说了三十多味药材,他们只凑出一半还不到。神女宫弟子人人随身携带香料药物,此刻也都拿了出来,但也只凑到了三分之二。

尤其柳润颜提到的几味主药,都是百年难得的珍物,这当儿到何处去寻?

眼下十万火急,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有人取来小锅,有人堆土为灶,有人打水捡柴,风风火火熬煮解药。

严惟洲忽道:“柳宫主,你答应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柳润颜明白他的意思,高声说道:“神女宫众弟子听令!邢世柔和他那群走狗为非作歹,祸害百姓,侠义道人人得而诛之。他们既然派人刺杀方少侠,必有同党在附近观望。众弟子随我前去斩妖除魔,一个魔修都不许放过。”

神女宫诸女高声呼应:“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东迦罗向极乐寺众人吩咐道:“解药的火候由我来看着,你们分散开来到处游走巡逻,免得又有人过来偷袭。”

极乐寺众人齐声领命。有人问道:“请问禅师,刚才的比试还未了局”

东迦罗摇摇头,说道:“我没心思再打了,屠龙圣仙曾击飞我的禅杖,这次就算是我输了。便依圣仙之言,谁也不许再跟神女宫那女弟子为难。”

极乐寺众人应道:“谨遵禅师法旨。”

柳润颜也道:“多谢东禅师法外开恩。”

东迦罗说道:“柳宫主,你叫那弟子以后多做善事,也不必每年到我寺禀告。一个人行善是给自己积德,非得要别人监督,那就很没意思了。”

柳润颜点点头,又嘱咐道:“东禅师,解药炼成之后,须得速速给方少侠服下。中了天香针之后,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驱尽毒素,否则毒质就会深入经脉。等到那时,就算得到十足真金的解药也没救了。”

东迦罗说道:“贫僧省得。”

柳润颜率领神女宫诸女匆匆而去,那对孪生姐妹强撑着冲严惟洲行了跪拜大礼,便由师姐妹们搀扶着一起去了。极乐寺众人也都奔向四面八方。

一时之间,热闹无比的山谷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严、东、方三人。

鸟语花香,山谷空幽,春阳和煦,分外静谧。

东迦罗再不言语,凝神照看煎药的小锅子。

严惟洲低头看向方云漪,方云漪不再口吐白沫,气息微弱枕在他的腿上,脸如银条、白得吓人。平时他一张嘴嘻嘻哈哈说个没完,此时却是进气的少,吐气的多。

严惟洲撕下一片叶子,替他擦净了湿漉漉的嘴角。又反过手背,试了试他的脸颊,只觉得他的肌肤冷得冰手,不禁深为忧心。

药汁咕嘟嘟煮得沸腾,东迦罗便将药汁倒在小碗里,端到方云漪面前。

严惟洲扶起方云漪的上半身,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使他张开嘴巴。

东迦罗把瓷碗送到他嘴边,稍稍往里倾斜,一口药汁流入方云漪嘴里。

可方云漪神志昏迷,一口药汁还没到嗓子眼,又尽数吐了出来。

东迦罗索性仰头把碗中药汁灌入自己口中,然后凑到方云漪面前,嘴对嘴喂给方云漪。

严惟洲皱起长眉,说道:“禅师这样喂药,未免太不干净。”

东迦罗丝毫不做理睬。

他吻得极深,天竺混血青年和中原少年的两张面孔紧贴在一处,蜜棕色和雪白色的肌肤交相厮磨,对比分明。

他喂完了一碗药,方才离开方云漪两瓣柔软冰冷的嘴唇,说道:“一个人心中不洁,看见什么都觉得肮脏。”

严惟洲说道:“颠倒黑白,尽是歪理。”

解药下肚,方云漪忽然哼了一声。

东迦罗问道:“云儿,你觉得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严惟洲觉得这禅师对方云漪未免过分关心,问道:“东禅师什么时候结识了云……结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