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漪点点头,想起那日大战猛恶情形,只觉得恍若隔世。
闵莲君说道:“爹爹说,你第一次化龙就陷入凶恶大战,真气消耗巨大,所以遭到烟花攻击之后气海震荡激烈,以至于连续多日昏厥不醒。从前紫霄天龙族变身,大都万分谨慎,就是因为人龙转换之时十分耗费神气。不过,爹爹说你天资聪颖,等你习惯了如何驾驭龙身,慢慢也就好了。”
方云漪说道:“是啊,否则每次变身都要昏迷大半个月,那可没劲透了。”
他见元虹吃得差不多了,追问道:“虹哥,那日在无涯盟北峰,我们曾经捉住过陆月归一回,逼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无涯盟总坛,那时他说了好些话蒙混过关,也不知几句真几句假。那一夜靖太昌逃离营地之后,你们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元虹说道:“陆月归都说什么了?”
方云漪便把陆月归当日所言复述了一遍,如何他和闵莲君双双失踪以后,万俟兄弟劝谏父王立即出兵无涯盟,狼王如何调派边境狼军,闵惊鸿得知消息后又如何前来支援,东迦罗如何带领大伙儿深入溟烟山脉。后来找到鬼门峡谷,如何狼蛇两军分攻双峰,陆月归则带领手下在山下观望。
闵莲君曾简略与众人说过此事,但这些天来狼蛇两族忙着整军赶路,队伍庞大,事务繁多,大家又记挂着方云漪的安危,始终不得空坐下来详谈因由。
元虹听罢,说道:“陆官人所言真假参半。有关我狼蛇两军联合出兵之事,他所说的大体不差,但涉及狐族之安排,他撒了谎。那一晚断塔河营地出事之后,我和重陵确实劝说父王即刻拿下无涯盟。
“父王拿定主意,便对陆月归说:‘妖族攻打无涯盟是轰轰烈烈的大事,原本不该少了狐族。但你身边只有十来个侍卫,我不敢叫你以身犯险。还请你尽快回归西域香兰郡,将此间情况禀明你爹爹,请他调集人手准备出战。若是我们都折损在鬼门峡谷,可就仰赖狐族替我们报仇雪恨了。’
“父王这话也是遮掩狐族的颜面,否则显得狐族隔岸观火,太不厚道。陆月归当时客气了几句,便带着他的人连夜离开营地。所以他并未跟我们一同去往无涯盟总坛。我父王安排狐族在山下观望云云,更是无中生有。”
方云漪说道:“原来如此。”
元虹说道:“我们都道陆月归回西域去了,谁知他狐族早就布下奸计,要和无涯盟一起灭了狼蛇两军。想必陆月归早将狐族大军安插在了溟烟山脉附近。我们开拔出发的同时,他自去整顿大军,然后便来鬼门峡谷对付我们。”
闵莲君对方云漪说道:“那一晚在营地中,说不得就是这狐狸偷袭了你我,然后把我们交给了靖太昌带回总坛囚禁,他自己却留在营地里装出一副无辜面孔。无涯盟总坛大战爆发之后,陆月归独自带人上得北峰,恐怕是想把我们都带走,从而挟制狼蛇两军,不成想邪不胜正,我们早就逃出来了。他倒也沉得出气,分明看到靖太昌为我们所擒,他也不出手相助。
元虹说道:“那无涯盟在他眼中,不过是替他看管人质、围攻敌人的棋子罢了。那时在小龙山外,不也是他和靖太昌做了一场好戏,让靖太昌假意为狼族俘获吗?那时候可把所有人都瞒过去了。无涯盟战败失守,陆月归只顾自己逃命,哪里还顾靖太昌的死活?”
方云漪回思陆月归过去的言行笑貌,从前从不觉得此人笑里藏奸,此刻想来,深感此人心机毒辣,善于伪装,真让人寒毛直竖,说道:“我瞧陆月归指挥作战、领兵退却之时,连狐族兵卒的死活都漠然不理,更不会把外人放在心上了。”
元虹说道:“如今跑了一个陆月归,抓住一个靖太昌,有许多事情都可以着落在他身上查问。譬如靖太昌残杀我七名狼族侍卫,又以昆玉鳞构陷蛇族,挑拨狼蛇相争,这计谋未必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说不定背后指使就是陆月归。狼蛇狐并列三大贵族,倘若我族和蛇族交恶开战,斗个两败俱伤,他西域狐族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方云漪仔细一想,点头说道:“是了,是了。我们在问鼎峰成亲拜堂那一晚,有五个黑衣人闯到后堂把我掳走,这一笔账我们理所当然算在了无涯盟头上。但问鼎峰是朝天教的核心之地,山上山下守卫何等森严,外人如何能神鬼不知闯到喜宴撒野?难道朝天教弟子就那么脓包?现在想来,那陆月归可是喜宴上的宾客,由他跟无涯盟里应外合、联络动手,不是更加方便?”
元虹点点头,说道:“你我所想相同。”
方云漪一拍大腿,说道:“唉,这可真是祸起萧墙之内。谁能想到我们高高兴兴请他来喝喜酒,他却包藏祸心要害人?”
元虹看了严惟洲一眼,没有作声。
闵莲君淡淡说道:“自己人暗中动手,确实是更加难以防范。”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路莫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路莫测
严惟洲默然无语。
东迦罗说道:“从前狐族与无涯盟狼狈勾结,暗使诡计,殊难防范。但现在狐族公然与狼蛇二族开战厮杀,那就是明明白白的大对头了。只要是明公正道交战攻伐,还怕狼蛇二族对付不了一个狐族吗?”
元虹说道:“陆氏狐族代代统辖西域群妖,根深叶茂,威权泼天。若是狐族以静制动,安守城池,而我狼蛇二族千里迢迢前去西域讨伐,必定是人马疲劳,难续粮草。一逸一劳,孰胜孰败倒也难以论断。”
闵莲君说道:“不错。陆氏从前在紫霄天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鲜少与其他大臣发生争端,可见狐族善于收敛锋芒,隐藏实力。如今西域究竟有多少兵力布防,外人难以探知深浅。”
方云漪说道:“靖太昌可知道些内情么?”
重陵摇了摇头,说道:“靖太昌嘴硬得紧,什么都不肯说。”元虹说道:“无涯盟大战之后,父王也曾审问过靖太昌几次,但靖太昌只顾着破口大骂,言语激愤难听至极。父王不愿再听,又担心他寻死,便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囚入原先那只牢笼,还派人将饭菜和水磨成糊糊,一日一次强行灌入他的口中。如今他活着跟死了没什么两样。”说着叹了一口气,思及幼时龙廷相见的模样,怎能想到靖太昌会变成如今这样?
方云漪想到自己囚禁在鬼井密室的焦躁心情,叹道:“他这样煎熬度日,也真是折磨得紧了。”
东迦罗说道:“阿弥陀佛,这豹子顽劣不堪,难以度化。既然留着无用,不如痛痛快快一刀杀了,一来偿还他昔日作下的杀孽,二来给他个利索了断,也算是我佛慈悲,免得他无谓受那囚禁之苦。”
元虹说道:“父王也是这个意思,但不敢自专,想着等到龙太子醒来再请示旨意。”
方云漪笑道:“我又有什么旨意不旨意了?难道我的主意能比大伙儿加起来还高明吗?怎么老狼王对我这么客气?”
忽听得外面传来浑厚笑声,丹金笑道:“太子是人间真龙,昔日是小王怠慢了,从此以后当尽龙臣之道,共同图谋大业。”
原来方才传饭递酒之时,元虹已命佣人将太子苏醒之事知会狼王和闵族长。两人一道儿用过午饭,便并肩骑马来到太子马车之旁,正好听到了方云漪这一句话。
丹金跳上马车,元虹起身掀开车帘,丹金昂然而入,笑道:“太子身子好些了?”
那闵惊鸿背着双手,弯腰跟了进来,说道:“太子说话中气十足,必是精神爽健。”
方云漪笑着与两人招呼。这时马车里已坐满了人,丹、闵再一进来,更是拥挤得转不开地儿。丹金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个个瞧过去,说道:“太子身边可真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闵惊鸿说道:“罢么,让孩子们自在说说话,咱们俩个老家伙又瞎掺和什么?看过殿下安好,也就够了。”拉着丹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丹金立住不动,笑道:“他们都说了一顿饭的功夫了,还不够吗?我有事要问一问太子呢。”
元虹让出自己的位子,说道:“父王请坐。”
重陵也跟着站了起来,毛茸茸的狼尾巴挥在方云漪面前,蓬松的尾巴尖儿无意间撩拨他的口唇。
方云漪噗嗤一笑,说道:“你怕我没吃饱,给我吃你的尾巴么?”
重陵啊了一声,转身举起尾巴。
方云漪却拉住他的尾巴不放,用手轻轻拍了两拍,丰盈深灰色毛发间滚下粒粒金沙,笑道:“陵哥,你从哪儿招了这许多沙子?”
重陵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下去罢,别迷了你的眼睛。”
方云漪说道:“你迷了我,又不是迷了外人,那有什么?你别动,我给你都拍干净了。”
元虹微笑道:“大漠里一起风就刮起满地黄沙,这可真是风尘仆仆了。”
重陵果然站着一动不动,方云漪替他仔细拍掉了沙尘,又把他的狼尾圈了一圈绕在脖子里,咯咯笑道:“你的尾巴可真大。”深灰狼毛根根蓬松,犹如上好的围脖般温暖粗长,衬得方云漪皮肤雪白。
重陵面露微笑,抬手摸了摸方云漪长长的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