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颔首，他负手而立，神情傲然：“天下都该归秦所有，六国、匈奴、瓯越、海外，都该臣服于秦。”

“哦？人皇让徐福出海，不是为了寻找海外仙山，求得长生不老药？”精卫问道。

嬴政一点都不意外精卫怎么会知道他有这个打算，微微一笑道：“徐福的确给政说过海王仙山的传说，政亦想长生不老，若能寻得长生不老药，还能为大秦开疆拓土，两全其美，自然再好不过。”

说罢，微微一顿，道：“自然，那是从前，如今殿下已经告诉政，凡人无法求得长生，政心中便不再有那样的打算了。”

精卫问道：“那倘若徐福寻到了海外疆域，人皇打算如何？”

嬴政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若有国度，必当让大秦铁骑踏平征服。若无国度，都是些未开化的野人，便让徐福率大秦子民迁徙，传播我大秦的文字、律法、器物、技法，将其同化，来日他们便也是我大秦子民了。”

精卫一怔，随即喃喃道：“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关于始皇派遣徐福出海，后世一直有一个比较小众的说法，便是秦始皇并非为了求长生，或者不仅仅只是为了求长生，更多的是为了开疆拓土。

原来，真是如此！

云清来到咸阳的第一日，初次见到徐福时，便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只是那时，她并没有和始皇、徐福详细聊过这个问题，今日仔细聊过了，才知道始皇目光之远大，知晓徐福之求知若渴，心中难免大受触动。

想到这里，云清便又看向了徐福。

徐福高冠博带，宽袍广袖，儒雅谦和，但目光坚毅，身上还有一股任尔风吹雨打，始终不屈不挠的坚韧，并不是云清曾经想象中的方士模样，更像是一个儒生。

这让云清想到了一个人。

于是，精卫打量着徐福，喃喃道：“你倒是很像孔夫子呢。”

徐福微感诧异：“殿下见过夫子？”

说完，赶紧解释道：“臣的确是夫子门下，齐地儒生。”

“果然。”精卫感慨了一句，趁机给自己增加人设，“孔夫子嘛，我只是远远见过一面，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她一手托着腮，陷入了回忆中：“那时，我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某日在人间游历时，远远看到一身形高大威猛的男子，和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头上插着公鸡的羽毛，身上挂着野公猪牙齿的男子在论道。威猛男子先是大谈礼仪道德，想要以理服人，但奈何那奇装异服的男子不听劝，还出言羞辱他。威猛男子便以武力服人，打服了对方后，再谆谆教诲，终于令对方心悦诚服，聆听他讲道理，最后心甘情愿地拜他为师。”

精卫强压着嘴角的笑意：“后来，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那威猛男子是孔子，被他以理服人的叫子路。”

“确......确实如此。”徐福嘴角抽动。

虽然事实是这样没错，孔夫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徒，反而十分勇猛，孔子和子路的故事儒生们也都很清楚，但这事从精卫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怪呢？

尤其是，精卫着重强调了“以理服人”和“以武力服人”，让这事变得好笑起来。

嬴政也是面上带笑，眼前似乎浮现了这样的画面：孔子对子路讲道理，子路不仅不停，还呸了一声，于是孔子邦邦给了他两拳，问他现在能不能好好听了？于是子路跪地求饶，乖乖听孔子讲道。

“我当时之所以驻足观看，是因为孔子其人，让我想到了山古时期的文官们。”这时，精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怀念，“那时，能做文官的才是战力最强的，大家都争着抢着做文官。”

“为何如此？”嬴政疑惑不解。

虽说文人也习武，但到底不能跟正儿八经的武将相比，为何上古时期的文人反而是战力最强的？

“因为最初的时候，人族没有造纸术，文官需要把文字刻在石板上。那是一件相当耗费力气的事，也十分考验一个人的武力，若是武艺不高，便很难在石板上留下字迹，而若是力气小，便无法长时间刻字。”精卫解释道。

嬴政和徐福、嬴阴??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那都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后来人族有了造纸术，有了各种各样的技艺，很多事情就变了。”精卫摇了摇头，神情缅怀。

嬴政当即道：“政已命人日夜不停地研制纸张，相信过段时日便会有结果。”

精卫颔首：“善。”

然后，?k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徐福，然后扫了嬴政一眼，用眼神询问他们今日过来的目的。

嬴政便道：“政想请殿下传授造船之法，不求能造出和上古时期那般，可以在天上飞的船，只求能造出可以在海域远航的船，让徐福率领我大秦士卒远赴重洋，为大秦开疆拓土，带来海外之物。”

“哦？你不想造出飞舟？”精卫微感好奇。

嬴政坦然一笑，道：“自然是想的，但政也知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对于如今的大秦而言，制造可以远航的船已是十分困难，焉敢奢求其他？”

“你倒是聪明。”精卫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的笑。

而后，?k如同先前几次一样，轻轻挥手，便有书籍凭空浮现，悬浮在徐福身侧。

只是，并不仅仅如他们君臣所求的那样，这次除了造船技术外，还有教授航海技术的书。

徐福赶紧整了整衣冠，面容肃穆，满脸神圣地接住这厚厚一摞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双眼里满是狂热和痴迷。

他看到这些书的样子，就像是在沙漠里渴了好几天的人终于喝到了水。

他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精卫的目光又看向嬴政，见到嬴政也是满脸喜色，神情激动，心中便感慨道：“始皇又何尝不是呢？”

六王毕，四海一，一统千秋，不正是始皇毕生所求？

他把大一统的基因深深刻在了子孙后代的身体里，纵使在原本的历史上，秦二世而亡，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大秦永存。

精卫就这般深深看着嬴政，目光仿佛穿过了时光，看到了后世千秋万代。

而嬴政并无察觉到，他在想别的事情。

他思索着说道：“殿下，徐福航海外出，定会为大秦带来一些改变，殿下觉得，徐福该先去何处比较好呢？”

精卫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舆图上的某处，道：“此地名为扶桑，离大秦最近，可去此处。”

“扶桑？传说中的神树，是金乌们居住的地方。”嬴政皱眉道，“小小岛屿，也敢自称为日出之地？”

精卫憋着笑，道：“那是他们的后世子孙起的称呼，如今还没有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