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也就罢了，大家都坐着，他便不显眼，如今旁人都起来了，唯独他还坐着，脸上还是这样的表情，便显得十分突兀。

嬴政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屈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两下。

声音虽轻，但在一派安静的大殿中，便显得声音很大。

侍者被吓了一跳，赶紧提醒胡亥，胡亥犹如梦中被人吵醒，刚想对侍者发火，一抬头，就对上了嬴政阴沉中酝酿着怒火的双眸。

胡亥顿时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再看看周围人都站着，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爬起来，恭恭敬敬站好，低着头作鹌鹑样。

“从某方面来说，胡亥还真是能屈能伸，非常识时务啊。”云清语气嘲讽，用脑内音对18866吐槽。

18866道：“那可不？不然他怎么会得到始皇的喜爱？肯定是因为他在旁人面前胡来，但是面对始皇时却乖得不行，就是个两面派。”

云清看看脸色铁青的嬴政，再看看下首战战兢兢的胡亥，最后看看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舞姬，疑惑道：“那些舞姬是被胡亥的眼神吓到了吧？这不对啊，胡亥现在也就十岁左右，已经到了对女人感兴趣的年龄了吗？他这么早熟的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18866也很疑惑。

云清搞不懂，于是盯着胡亥打量。

沉甸甸的目光落到胡亥身上，差点吓死胡亥。

他再愚蠢、再嚣张，也不敢对神明不敬，可他偏偏在无意中做了不敬的事，这可如何是好？万一神明怪罪下来，他怎么办？

胡亥可怜巴巴地看向嬴政，希望父亲能替他说两句好话，就像以往做了错事，被父亲原谅时一样。

可这次，他的父亲并没有原谅他。

先是大胆触摸龙头，后是大殿中对女娃不敬，嬴政对这个儿子十分失望，也担忧女娃因此厌了大秦。

他抬抬眼皮，目含警告地看向胡亥。

胡亥领会了他的意思，别扭了一瞬后，行了秦时人一般不会行的大礼，乖乖跪了下来，对女娃致歉：“还请殿下宽恕胡亥，胡亥并非有意对殿下不敬，亥只是......只是吃酒菜入了神。”

女娃冷冷看着他，对他的道歉没有任何反应。

又或者，?k其实并没有在看胡亥，神明的眼中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凡人，?k只是懒得搭理一个愚蠢狂妄的凡人幼童。

大殿中的气氛有些沉重，众大臣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却谁也不敢开口说话。而留守在咸阳的那些人，先前没有和女娃接触过，便都借着此事在心中估量女娃的性情。

嬴政见女娃没有反应，便威严地吩咐道：“带十八公子下去，好好面壁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任何人看望。”

“唯。”

殿前武士领命而来，把胡亥带了下去。

“父亲......”胡亥想要求饶。

嬴政一个眼神过去，他立马被吓住了，当即噤声，再不敢言。

因为，他从那个眼神中读出了一句话：静而处之，得活！

胡亥就这么被带下去了，嬴政转身对女娃行了一礼，歉疚道：“是政教子无方，还请殿下恕罪。”

女娃依旧没吭声，面无表情地坐着。

嬴政眉心狠狠一跳，身躯僵硬。

下首那些以扶苏为首的臣子们，见此都脸色一变，皱起了眉头。

主辱臣死，那是他们大秦的皇帝啊，是他们大秦的日月，何时被人这么忽视过？

可，忽视他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他们难道要和神明去理论人间尊卑法度吗？

况且，若论尊卑，炎帝之女，在世神明，还是一位曾经为了人族牺牲过，且如今还下凡来教授人族神农之法的神明，比所有人都要地位尊崇。

众人一时泄气，茫茫然不知该如何做。

“啊！我终于想到了，胡亥盯着那些舞姬看，不一定是对舞姬有那方面的想法，他很可能是在想，该如何肢解她们！”实际上一直在走神的云清，终于回了神，在心里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18866：“？？？！！！”

18866也开始尖叫，虽然它没有身体，但它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痛！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这个猜测十分合理！”云清在心里说道，“谁让历史记载过胡亥的兽行呢？始皇驾崩后，他可是残忍杀害了好些兄弟姐妹的，其中不乏被肢解者！所以，我严重怀疑胡亥就是有这个非人的爱好。”

18866：“......”

算了，不想提这事了。

18866掠过了这个让系统也觉得毛骨悚然的话题，道：“清清，始皇和大臣们这会儿都看着你呢，我注意到了他们的口型，好像是在无声地说你地位尊贵之类的话。”

云清嗤笑了一声，颇觉好笑。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尊贵，她又不是真正的神明。虽然她的确为大秦带来了好处，但她心里知道自己是人。

更何况，有些事情不能以地位是否尊贵来判，只论一个理字罢了。

只不过，她无意和大秦君臣讨论这些，此时此刻，她只需要维护自己的人设便可，便勾唇一笑，终于侧头看向嬴政，道：“人皇心中可是在庆幸，幸好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女娃，而不是精卫？”

被说中了心思，嬴政顿时面色一僵。

“的确，若换了精卫，此刻早就降下雷霆之怒，尔等皆要跪伏在地，痛苦流涕了。”女娃的声音很平静，好似并没有生气，但说的话却如利刃捅进人的胸腔，“我不是精卫，确实不会迁怒无辜。”

她挥了下手，虚空中便出现一幅卷轴，那是秦朝版的世界地图，里头详细标注了山川地脉的走向、海域流向、各地地名、气候，甚至还标明了每个地方都有什么特产。

卷轴落到嬴政面前地桌案上，他抽掉卷轴上系着的丝带，将画卷展开，便见到如此详细的一张舆图。

这舆图如此大，上面的海域是那么多，大片的大陆在广袤的海洋上也如同岛屿漂浮，而那么多陆地里，他引以为傲的大秦，却只占据了小小的一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