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寺的戒备森严得令人绝望。整整三日,除了那辆每日运送泔水的破旧板车,连只飞鸟都难以越过那高耸的寺墙。
玖月蹲在树梢上,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落九天生死未卜,每一刻等待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第四日破晓时分,她沿着泔水车必经的山道,玖月撒下早就准备好的碎石。当车轮碾过那些棱角分明的石子时,车身猛地一颠,几个泔水桶“咣当“滚落在地。
“真是晦气!“赶车的和尚骂骂咧咧跳下车。就在他们弯腰拾捡的瞬间,一道纤瘦身影飞快闪到车后。玖月强忍着令人作呕的馊臭味,掀开空的泔水桶盖,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她早摸清了规律入寺时不用盘查,守卫自信得很,估摸着没有歹人敢闯天龙寺。
玖月听着木车轱辘咯吱咯吱响,泔水车停了下来,桶外传来一阵声音:
“今日是什么菜式,近日宰相大人肝郁结而脾胃不思,要做点清淡的素食。”
待声音安静下来,玖月从桶里爬了出来,刚跳下木车,十多把长矛抵着她的脖子。
这玖月确实的低估了天龙寺的防卫。
玖月扑通跪了下来,喊道:“大人饶命,民女认识宰相大人。”
侍卫见眼前女子服饰普通不像认识宰相大人的样子,可又不敢贸然下主意,便差人去禀报。
“哦,认识本相。”林佑知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随即,冷冷第嘲笑着:“躲在泔水桶里的认识本相?”
只听见书籍被甩在侍卫统领脸上的声音。
“本相养你们这一群无脑的。”
老管家连忙打圆场,道:“大人近日身子不适,这点小事也来叨扰,还不快下去领罚。”
守卫总管莫名被挨罚,直奔后院,打算给那擅闯天龙寺女子一顿鞭子解气。
林佑知又拿起一本经书翻了起来,可怎么也心静不下来。
五年了,每当想起李凤阳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肉,林佑知心底便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狂躁。
那两夜在幽州城,他分明能感觉到是同一个人那种熟悉的气息、细微的反应,都让他隐隐确信,那才是真正的李凤阳。
可如今……
他眸色一沉,猛地将手中的经书摔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老管家上前给林佑知斟了杯茶,开解:“大人,这天气正好,不如去院子里走走,疏疏肝气。”
院中凉风凛冽,侍卫统领将玖月牢牢捆在刑架上,麻绳深深勒进她单薄的衣衫。
玖月疼得小脸煞白,仍强撑着挤出讨好的笑:“官爷行行好,民女知错了,我、我能将功赎罪……“
“闭嘴!”侍卫统领扬手就是一鞭,破空声后,一道刺目的血痕在她肩头绽开,“打完你,老子也得去领罚,晦气!”
“啊”玖月倒抽冷气,冷汗浸透鬓发,“我、我会唱曲儿给大人解闷……”
“啪!”又一鞭甩在她腰侧,粗布衣衫顿时裂开血口。侍卫统领啐道:“就你这馊乞丐样,也配惊动大人?”
玖月疼得牙齿打颤,却突然哼起一支古怪童谣:“一捣富贵,二捣谷米成仓……十捣十完全,生个小官官”调子稚拙欢快。
玖月正哼到“生个小官官,中状元”时,林佑知指尖突然一颤。
破碎的茶盏声中,他恍惚看见五年前的幽州城李凤阳倚着雕花窗棂哼同样的曲调,月光为她雪白的中衣镀上银边……
林佑知面色陡然苍白,他一把推开搀扶的老管家,玄色官靴踏过满地瓷片,衣袂翻飞间已冲到院中。
“住手!”这一声喝问惊得侍卫统领的鞭子僵在半空。满院侍卫齐刷刷跪倒,铠甲碰撞声此起彼伏:“参见大人!”
玖月艰难抬头,透过被汗水糊住的眼帘,看见一道清隽身影逆光而立。月白锦袍下摆沾着茶渍,玉冠束起的乌发间隐约可见银丝,那双凤眼却亮得骇人。
这……就是当朝宰相?她迷迷糊糊想着,怎生得比戏文里的状元郎还俊……
第55章 她失忆了?
玖月一个激灵,笑笑:“大人,刚刚被鞭子打得吃痛,没发挥好,这要是放我下来,哼得比现在好。”
林佑知:大人?
李凤阳这是连认都不想认他吗?
“好,那你就下来哼,若是哼不好,这鞭子可照样吃。”
玖月身子一颤,为了儿子只能豁出去了。
“一捣富贵,二捣谷米成仓,三捣金玉满堂……”
玖月刚哼了两句,林佑知心烦意乱地喊停:“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哼也罢。”
“大人,要不给给你讲乐子,能不能别给我上鞭子。”
玖月也不知怎样哄眼前这冷冰冰的大人,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一试。
“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佑知看玖月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似乎不认识他。
“他们喊你宰相大人,我自然知道你是谁。”
玖月觉得这宰相大人是不是病坏了,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本相的意思是在此之前,我们有见过吗?”林佑知自己都觉得问得有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