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品种的鸟?从来没见过,颜色可真漂亮!”墨书赞叹了一句。

鸟儿似乎也听见墨书的夸奖,于是昂了昂胸脯,微微张开翅膀在枝头转了一圈,像在炫耀自己漂亮的外表。

墨书眼睛都亮了,乐不可支,“哥儿,它在跳舞呢!”

但下一秒,鸟儿就飞走了。

墨书有些遗憾地嘟囔,“怎么走了啊。”

他转头去看容钰,发觉容钰还维持着那个歪头的姿势,只是眼睫低垂,遮住了那对琉璃似的浅瞳。

少年的脸白得几乎透明,快要融进那一团斑驳的花影里,看不清神色,也感受不到半点情绪的起伏。

他坐在那,像一尊美丽但毫无生气的人偶。

墨书的眼皮跳了一下,终于发觉出哪里不对劲了。

公子太平静了。

明明前些阵子还因为楚檀不在身边而显得焦虑不安,为什么楚檀彻底离开,他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如果公子像自己一样讨厌楚檀,那该为楚檀的离去感到痛快,如果喜欢楚檀,就该有被背叛的愤怒或者伤心。

哪怕是只把楚檀当成个床上解闷的玩意儿,就像容府里那些个姨娘,可但凡哪个姨娘死了没了,老爷那般冷血自私的人还要烦躁个一时片刻。

怎么公子会表现得如此平静呢?

“钰哥儿!”

一道喊声打断了墨书的思绪,也打破院子里的寂静,杨淮烨大步走来,“今日怎么样,嗓子好点了吗?”

容钰:“好多了。”

“能说话了?可算好了!”杨淮烨脸上透着喜意,“正好今日是飘香楼酿了三年的琼花露的开坛之日,走,我带你去尝尝!”

“不行,淮烨少爷,哥儿的嗓子刚好,不能喝酒的。”墨书连忙拒绝。

“少喝一些,无妨。”杨淮烨看着容钰,诱惑道,“这等美酒,错过了可就要再等三年!”

琼花露啊,容钰僵硬的大脑转了转,想起去年冬日的上元节,杂戏班子、食铁兽、琼花露……还有温泉。

容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嘴角勾起礼貌的弧度,“表哥邀请,自然是要去的。”

杨淮烨弯了弯眉眼,便推着容钰往外走。

墨书见拦不住,只好回屋拿了件披风,小跑着跟上去。

出了杨府,正街上已经十分热闹,人们都出来享受难得的晴天,各个小摊也都支了出来,仿佛与从前繁华的扬州没什么不同。

但若仔细看,也能瞧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在街道不起眼的角落里,衣着褴褛的乞丐更多了。

杨淮烨没骑马,而是在马车里陪容钰,见他往外看,便说:“近日城里的流民越来越多,官府出兵将他们赶到了城西,在那发些粮食。咱家的粥棚也在那边,改日带你去看看,今天咱们先去喝酒。”

容钰轻轻点头。

到了飘香楼,那里已经人满为患。正如杨淮烨所说,今日是琼花露的开坛之日,扬州城的爱酒之人几乎都来了,没人不想尝一尝这酿了三年的美酒。

陈翰俊吩咐了人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到了,立刻将他们引至二楼的雅间。

这个雅间位置好,从这里往楼下看,一览无余。

一楼中央搭了个台子,摆了三口密封的大缸,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大缸看,掌柜的还没说上几句场面话,就被催促着开了酒坛。

霎时间,琼花露的美妙酒香溢满了整间酒楼。

酒未入口,大伙已经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掌柜一笑,指着最上面那一个小坛子,“这坛是当年冬日下第一场雪时,取自梅花枝头上的雪水所酿,最为珍贵,只有一坛,价高者得,诸位可别错过!”

于是底下人就炸开了锅,纷纷出价盼望抱得美酒归。

然而楼上的人却是按兵不动。

墨书好奇,“咱们不出价吗?”

杨淮烨但笑不语,陈翰俊扬了扬手,很快便有侍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一只玉壶,酒香已缓缓溢出。

“其实这些酒都一样,哪有什么雪水所酿。”陈翰俊以手挡唇,悄声说,“都是我爹搞出来的噱头。”

生意上的一些小把戏,耳濡目染的杨淮烨早就看透,故而不曾竞价。容钰则是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书看了一圈,觉得就属自己最单纯,像土包子,于是讪讪闭了嘴。

谈笑间,楼下的竞价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价格飙到了一百五十两,没人再出价,那商人摇着扇子得意洋洋,催促掌柜的赶紧敲锤定音,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享用美酒了。

忽然楼上传来一道声音,“二百五十两!”

容钰眉梢动了动,那声音正是从与他相隔着楼梯的对面雅间传出。

二百五十两够普通百姓一家花用好几年了,用来买一坛酒实在奢侈,于是大伙悻悻收手,看着那一坛酒被送上了二楼。

见这酒卖出了这样高的价格,已经可以和东家完美交差了,掌柜笑眯了眼睛,挥手道:“没买到的诸位不用急,剩下的这么多琼花露同样也是上等美酒,诸位且细细品尝就好。”

不多时,穿着曼妙纱衣的侍女端着一壶壶美酒鱼贯而入,于是一楼又热闹起来。

杨淮烨笑着感叹:“陈伯父这一招真是妙,不怪飘香楼能在扬州屹立多年,稳坐第一酒楼的宝座。”

“老奸巨猾。”陈翰俊哼笑,胖乎乎的脸上没有半点对老爹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