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得宠爱……”瞿彩兰目中显露出期盼。
“可是容侍郎极在乎脸面,你们瞿家只是一介商户,鸿哲如此羞辱他的儿子,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冒犯了。”临虞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就算我开口也无用,我离开京都已有四年,恐怕京都里早就忘了我这个人了。”
“彩兰,现在重要的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你们去杨家好好道个歉,杨家那边我也可以尝试劝劝,不让他们太过分,总之不要闹到官府去。”
瞿彩兰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可她还是很不甘心,“殿下,您没看见鸿哲,他的嘴被人缝了起来,现在连饭都吃不了,每天都疼得大叫。您让我去道歉,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瞿鸿哲的嘴即使拆掉线,嘴唇仍然肿的老高,疙疙瘩瘩得满是细小针孔,轻轻一动就会渗血。他整日疼得又哭又叫,发疯一样砸东西。
家里片刻也不得安宁,瞿彩兰和瞿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瞿彩兰不得不寻找临虞公主的帮忙,可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临虞公主道:“彩兰,这件事我确实帮不了你,我只能告诉你,不要闹大。”
最近种植园和加工坊接连被烧,于洪不知道怎么盯上了这件事,一直追查不放。她每天为这件事愁得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心思处理瞿家的小事。
瞿彩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仆人打着伞送她出门。
远远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一袭淡青色衣衫,独自撑伞站在烟雨中赏荷。油纸伞被暴雨吹打得摇摇欲坠,他却身姿笔挺,如同经受风饕雪虐而不倒的青竹,清瘦而坚韧。
雨雾绵延。
瞿彩兰从另一条路离开,回头张望了一眼,“是宋知州吗?”
仆人低眉顺眼,却是声色淡淡,“是驸马。”
“对对,是驸马。”瞿彩兰讪笑了一声。
杨府。
墨书拉开窗帘,雨水拍打着窗子,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这雨可算小点了,都连着下了五天了。”
墨书走到床前,“哥儿,起床了,今儿要跟老太太去慈安寺上香,陈嬷嬷已经来催过了。”
他弯下腰,刚准备把床帐掀开,忽然从里面伸出一只肌肉匀称的手臂,慢慢把帷幔拉开。
容钰端坐在床上,里衣已经穿得整整齐齐。而那只手臂的主人,还敞着胸膛,歪歪斜斜地倚在床头,另一只手放在容钰腰上。
墨书狠狠拧起了眉,“昨天不是我守夜吗?你什么时候爬上去的?”
楚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在你睡觉的时候。”
“你就爬床最熟练了!”墨书翻了个白眼,没工夫和他吵嘴架,赶紧把水盆端来,服侍容钰洗漱。
因为要去寺庙,墨书特意挑了一件素色的衣衫给容钰穿上,头发用白玉簪子竖起,腰间再坠一枚浅色的荷包,衬着他白净的脸,显得格外清淡雅致。
穿戴整齐以后,先到寿安堂给老太太请了安,然后一行人便乘坐马车来到了慈安寺。
慈安寺是扬州最有名的寺庙,无论是求富贵、求平安还是求姻缘,都十分灵验。
老太太屋里那尊佛,就是在慈安寺让高僧们开过光以后请回家的。
今日外面下着小雨,但天空中久违地露出一缕阳光,给这阴沉了好几天的扬州城带来一点鲜活明朗的气息。
因此来慈安寺拜佛的人也格外多。
马车在山下便停下来了,上山的路要靠自己走才显得心诚。
楚檀背起了容钰,墨书只好扛起他家公子的轮椅。老太太则由杨淮瑾和杨淮烨搀扶着,几人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大多挎着小篮子,里面是准备的香火。若是富贵人家,则只要花上银子,便可直接在寺中供奉香火了。
比如老太太就是这慈安寺的“香火大户”,每年捐的香火钱,高达几千上万两。
庙里的小沙弥早已在山门前等候,见到杨家人便迎上来,双手合十道:“杨老夫人,师父叫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小沙弥领着他们来到大殿,先给佛祖上了香,接着来到一处幽静的偏殿。
下人们要等在外面,只有老太太、容钰、杨淮烨和杨淮瑾得以进入。
一位身穿灰色禅衣的僧人站在佛像前,垂首而立。
“师父,我把杨老夫人他们带来了。”小沙弥道。
高僧转过头,却不是容钰想象中老态龙钟的面庞,而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他五官极为浅淡,唯有一双眼睛黑得惊人,有种能把世间万物全部看穿的通透锐利之感。
“明灯师父。”老太太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余下的杨家人也随着行礼,明灯回礼之后,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便落在轮椅之上的容钰身上。
“这是我外孙容钰,后日是他生辰,我带他来祈福。”老太太道。
明灯道:“想必老夫人三月之前供奉在寺中的平安符也是为他所求吧。”
老太太笑道:“正是。”
明灯从佛像前取出那枚平安符,却没有交到老太太手中,而是径直来到容钰面前,摊开了手。
平安符系在红绳上,容钰伸手接过,“多谢师父。”
明灯道:“施主,我为你解一签吧。”
容钰眸中划过一丝困惑,老太太却是大喜过望。满扬州城的人都知道,明灯师父一签难求,若谁能得他解签,便能堪破魔障,消灾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