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往府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

“今日府上事多,就不留世子了。”

说着往前一步,凑近了道。

“厂公说,他等您答复。”

冷风迷眼,宁玉眨眼的功夫,内监往后退了两步,朝着宁玉弯腰作揖,转身回到府内。

宁玉不是不知道谢留序危险,一个是非要置他于死地的皇帝,一个是愿意给他机会的权臣。

在这样的十字路前,他没有别的选择。

宁玉拿到令牌,一刻也不敢停歇,翻身上马进宫。

天渐渐亮了,风雪延续了几日,天空隐隐有放晴的迹象,但宁玉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纵然他身居庙堂之外,也能感觉到风雨飘摇。

在这宫中,没有比谢留序的令牌更好用的东西,他一路畅通无阻,打听到了父亲被软禁的宫殿,可宫殿还没靠近,就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

容钧青啊容钧青,你至于这么防备吗?

宁玉刚踩上台阶,上面的几个锦衣卫就已经注意到了,几个高大的暗色身影缓缓移动,交错站开,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一点点逼近的宁玉。

这时一个穿着黑衣烫金飞鱼服身姿挺拔的男人从几个锦衣卫里脱颖而出,拨开几个人走到最前面。

那人外形极好,耀眼又贵气,连拨人走出来的动作都像是被人刻意放慢,身材高挑,脊背宽厚,腰身被宽腰带包裹,看起来劲瘦精壮,腰侧挂着上好的羊脂玉佩,浑身散发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凌厉。

男人长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尾吊着,唇形很漂亮,弧度流畅,厚度适中,浅色中带了一点绯,嘴角勾着,看人时笑眯眯的,一双眼睛晶亮倒是生的好,但却端着一脸不饶人的刻薄相。

“哟。”

还不等宁玉站定,那人就发出声音,宁玉心想,瞧吧,我想的一点也没错。

“这不是宁小世子吗?”

他眯起一双潋滟桃花眼,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嘴角的笑带着对宁玉没落的嘲笑和得意,末了凑近问。

“昨日闹我锦衣卫的威风去哪了?”

听他这样嘲笑,宁玉也不免抬眼看他,顿了几秒,他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庄寒。

锦衣卫首领,就是谢留序夜里说黑了一天脸的人。

宁玉皱皱眉,丝毫不留情面:“让开。”

庄寒有些意外,冷哼一声,勾勾手,一边往后退一边道。

“拿下。”

宁玉直接将谢留序的令牌举到他跟前,脸上闪过一些得意。

“先帝赏赐,庄寒,睁大你的狗眼看清了再拿人。”

庄寒一怔,眼里闪过错愕,脸色尽是吃瘪的难堪,最后还是顶着宁玉的倨傲的视线咬着牙行礼,身后人都跟着齐刷刷跪在地上。

宁玉头一回尝到权力的滋味,心中自然畅快,虽然他知道这份权力会让他付出代价,但他还是张扬、并且不打算收敛。

眼前有几个人宁玉看着眼熟,应该是去过青峰道。宁玉一股无名火又上来,垂眸看着几人,捏过自己的衣摆拨到一边,嫌恶地扫过几个人,唇瓣动了动,不徐不疾地开口,嗤声骂。

“奴才。”

庄寒头抬了一半,正好可以遮住眼底情绪,还能表达自己的不满,可宁玉却直接略过,径直走向殿门。

宁玉前脚进了殿门,后脚庄寒起身,鹰隼般的黑眸盯着殿门,沉声低骂:“大爷的。宁玉...”

本来就对宁玉窝火,现在火被发出去,又被人家连盆带灶地扣在了头上,庄寒不恼才怪。

“头,陛下不是说让我们特别注意宁世子吗?”

庄寒眯眼。

“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往容钧青的东阳宫走去。

宁兆深对于宁玉的出现震惊无比,新皇登基三把火,第一把火肯定是要先烧他们这些旧世家贵族,他们对继位诏书的质疑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于是他们一致默契,认为容钧青不会放过这个示威的机会,更不可能心软。

宁兆深以为他是冒险偷跑进来的,但是门外锦衣卫的数量众多,最后宁兆深拉住宁玉的手腕走到角落,神情颇为紧张,用他们都听不到的声音询问。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宁玉很坦然:“谢留序给了我令牌。”

宁兆深面色一震,很快涵了愠怒,竖眉训斥。

“简直胡闹!你跟他牵扯在一起干什么?!你知道那谢留序是什么样的人!”

宁兆深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又在朝多年,发起火来的威严自然是不容置疑,但宁玉也是头一次没怵他,迎上他的目光,攥着手里的令牌:“爹,我没有别的选择。”

宁兆深哑声了,片刻后推了他一把。

“走吧,爹没事,你犯不着搭上自己。”

宁玉上前一步,跟宁兆深凑近,抱住,压低声音,“事到如今,儿子不如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