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濯安静片刻。林星遥话说出口就不好意思了,干巴巴解释:“看你拍的照片都很好看......所以才想看看照片里的风景是什么样。”
他被按过后颈,两个人温暖的呼吸触碰。许濯看着林星遥的眼睛,闭上眼与他轻轻抵着额头。
高山冰冷的风吹过温热的唇,带着雪和草原的气息。山高万丈,深渊无底。
那个时候夏文向他发出邀请,请他一起完成一场享乐的复仇,目标是他面前的这个人。
他本是个局外人,与任何人无冤无仇。
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个杀人的游戏?
探索自己的心理对许濯来说没有意义。他的内心深处是一团混沌无序,溯源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但在计划杀了夏文的那个夜晚,当他浑身是血意识模糊,睁眼却看到夜空漫天的星星......
他找到了答案。
因为他在荒野里等了很久,没有人拉住他。
没有人叫他回来。
在滇南玩了一圈,两人踏上回程的路。
车行驶在高速上,林星遥玩累了,放下副驾驶的靠背窝着睡觉,身上盖个小毯子。他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车好像停在路边休息,许濯在摸他的脸。
“遥遥。”
“嗯?”林星遥睡得眼睛睁不开,稍微换了个姿势。
许濯的声音温柔带着笑意,在他的耳边响起,“把你带走好不好?”
林星遥含糊嘀咕,“去哪?”
“随便去哪。不回去了,就在路上一直走,这样就谁都找不到你了。”
林星遥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许濯离自己很近,一双漆黑的眼睛像雪山上黑色的斑痕,像有流动的冰冷金属光泽,折射漫长时光的沉默和无情。
林星遥愣愣看着许濯,忽然抬起手抱住他。
他抱紧许濯,摸摸许濯的脑袋。
“我不会再走了。”林星遥认真说,“也不离开你。”
他松开许濯,捧住许濯的脸看着他,“你不是问我三年前我说有话要对你说,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我想说,你会好起来的。等你痊愈以后,无论事情变得多糟糕,你都可以重新开始。你这么聪明,只要你想,没有你做不到。”
“你和夏文不一样,你只是看起来很冷漠,很......不近人情,但是我知道,只要有人能拉你一把,你就一定会回来。”
许濯安静听着。这些话在林星遥心中反复酝酿无数次,他本以为不会再对许濯说出口,他以为自从三年前那场离别后,他已经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因为这么多年里,你都没有变得和他一样。”林星遥说,“所以你一定会回到我......我们身边。”
那个夜空缀满星光的夜,森林化作一只吃人的巨兽吞噬一切。林星遥在巨兽的嘴里踉跄奔走,一遍一遍呼唤许濯的名字。
他知道许濯很聪明。许濯冷静清醒,什么都不怕,他从不迷路。
所以无论森林再黑,只要许濯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就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暑假结束后,林星遥升入大四,许濯则正式成为华大的一名大一新生。他报道那天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还被校电视台和宣传部拉去采访,很是受了番围观。
那天林星遥也一起去了,一是许濯要求,二是他自己也想见识下名校氛围。谁知一去就被摄像机和话筒围起来,吓得他扔下许濯就跑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无论许濯怎么哄骗都不肯再来。
大四林星遥变得很忙。他要上课,打工,同时开始准备找工作的事。
由于要打工,他很少有机会能去找许濯。找工作方面――他没有人可以寻求指导,就干脆去问许濯。虽然许濯才大一,但林星遥对许濯智力方面的信任的确接近盲目。
然而许濯没有给他指导。许濯对他以后要找什么工作并不在意,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工作。
“我的理想情况是,你来首都找工作,这样我们可以租房子一起住,避免长时间异地。”许濯说。
林星遥听到“异地”这两个字,莫名就有些羞窘。“你住学校住得好好的,干嘛花钱租房子。”
“你毕业后如果不回江州,就要租房;如果要租房,不如和我一起分摊。”
林星遥还是犹豫,“可是首都的消费水平太高了,而且我这种水平在首都也找不到什么工作。”
许濯就和他算成本。如果他在首都以外的地方找工作,他个人一年大概会承担多少房租以及按照一周见至少一次面的话,两人会产生多少车船费及各类杂费;但如果林星遥在首都工作,他们就可以平摊房租,且省去一大笔异地导致的费用,而且以许濯的名义租房还能有学生优惠补贴。
“我们可以在家做饭,节省成本。”最后许濯说。
林星遥很认真地心动了。他思来想去,翻首都的各类招聘通知,心想在首都找工作好像也没那么难,要求放低点就行。
大四的寒假过后,林星遥再没课了。他收拾好行李,与大学四年基本没说过几句话的室友们简单告别,和许濯一起坐上前往首都的高铁。
许濯租好了房,房子是同系的学姐介绍,地段和价格适宜,一室一厅,有厨房,还有个采光很好的阳台。
两人打扫过房子,添置了点新东西,冰箱里放上吃食,预备做饭的食材。洗过的衣服晾在阳台,被微风吹得慢悠悠晃荡。
“明天我就出去找工作吧。”晚上林星遥躺在床上,有些兴奋地乱动,“应该不会很快找到。”
许濯说,“不急,简历先给我改改。明天去买正装。”
林星遥看着墙顶的圆形吊灯,发了会儿呆,转过身面对许濯,“感觉像在做梦。”
两人面对面窝在被子里。三月的北方夜里很冷,房间开着暖气。这是他们搬来这里的第一晚,打扫采买一天,行李还没收拾完,敞开放在客厅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