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今摇头示意没事,他知道骆驼力气大,有时候能挣开一个成年男子的手都不足为奇,他把骆驼的牵绳抓在手中,对小厮说,“你回去吧,骆驼我带着便好。”
“是。”小厮点头离开了。
骆驼很是思念自己的主人,一边围着梁有今转一边用脑袋蹭着他,梁有今顺着它的颈脖梳了梳毛发,然后侧头去看余陆,“狗能带进去吗?”
余陆:“呃?嗯。”
梁有今点点头,起身牵着骆驼的绳子往里面走去,“那走吧。”
余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愿意进去,他几步跟上梁有今,走在他旁边疑惑地问道:“你……”
梁有今停了下来,见余陆反而露出一副疑虑踌躇的模样,他嘴角扬了扬,眼眸被周围的明明暗暗照映,含带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侧身看着余陆,笑意不达眼底,“你不是想看好戏么,不进去怎么看得到?”
他身上的气质太明显了,即便余陆比他高了半个头,还比他强壮不少,却仍然觉得自己正被睥睨着。
这个认知令余陆立刻不爽了,他撇开目光哼了一声,大步走到梁有今前面。
大兴楼里有一顶层最宽敞奢华的雅间,只有皇室的人才能使用,而此刻一眼望去最高一层的层顶上点起了一盏盏温黄色的画纹纸灯,代表着里面有贵客的意思。
骆驼一直很乖地跟在梁有今脚边,在人多的地方不跑也不叫,从正大门进来后二人拣了张桌子坐下,立即有小厮小跑过来将写有菜名的单子递到他们手中。
梁有今自个儿没什么食欲,于是便为骆驼点了一份生牛肉,用木筷喂给它吃。
余陆倒是点了一桌子的菜,摆在面前香气四溢,还对梁有今说,“大兴楼的菜品出了名的美味,难得来一次不尝尝?”
梁有今撑着手臂扫了一眼,看到一盘油滋滋的猪蹄髈,眉心蹙了蹙,撇开头,“不吃。”
无论是肉类还是糕点类,带着油脂的他都不爱吃,也正因为如此,梁成勋才会每次在他回家的时候逼迫着他喝下一碗鸡汤,还要亲眼目睹那碗鸡汤下肚才肯离开。
余陆见他不吃,便自个儿埋头吃了起来。
于是任凭一人一狗在梁有今旁边吃的香,他岿然不动地看着另一边跳着舞曲的蒙面纱的女子,虽然在看,目光却不如何聚精会神,就像只是找了一个位置发呆。
但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突然快速地闪过一道黑影,骆驼也跟着警觉地抬起了头,梁有今也注意到了它不对劲,“骆驼,怎么了?”
“汪!”骆驼猛地叫了一声,然后撒开腿就朝一个方向跑去,余陆看着骆驼的背影不明所以,就见到梁有今猛地起身追了上去。
余陆也没心思坐着继续吃下去了,他暗骂了一声扔下筷子,也跟了上去。
大兴楼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阁间很多,并且有好几层,每一层的廊道都曲折弯绕着,虽然标着房号,但不熟悉的人极易迷路。
余陆只不过慢了一拍,转眼就看不到那一人一狗的身影了。
他啧了一声抓了抓后脑。
东掌柜腋下夹着一个算盘刚锁好账房的门,转头就被一柄带着冰冷杀意的刀贴住了脖子,他腿一抖哎呦了一声,差点跪了下来,“好汉饶命,饶命啊!”
这时楼道里响起了另一道脚步,那人尚未露面,便嚷嚷道:“掌柜的,那边有一个客人说……”
那名小厮话未说完,就看到面前这一幕,他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刚想转身跑出去大叫,下一秒颈脖就被一枚短剑给贯穿,整个人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但他的身体还在兀自挣扎着。
东掌柜睁大眼睛满目惊恐地看着鲜血汨汨从那名小厮的喉咙中冒出,一股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掌柜的身子顿时抖成了筛子,从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呵气声。
梁有今追着骆驼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几步追过去一看,果然见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小厮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生的掌柜,一道黑影正踩着边栏,看着意图离开,梁有今面色一沉,“骆驼!”
浑身炸毛的骆驼嘶吼着朝黑衣男子扑了过去,可惜最后只勘勘咬下了一片衣角布料。
骆驼是曾经梁有今在一个偏僻的街巷中捡到的,也许是经历过什么事,它一闻到稍浓的血腥味就会无比狂躁,一改平日里温顺傻气的模样,变得攻击性十足,在没咬到那黑衣男子后,它不依不饶地循着气味再次追了上去。
梁有今怕它会有危险,顾不得地上二人,蹙了下眉迅速跟了上去。
嘹亮的狗叫声几乎传遍了整个楼层,不少人因为这极具攻击的叫声而畏缩不已,而另一边正在寻找梁有今的余陆也听到了,注意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啧了一声低声骂了句脏话,转身朝那个方向赶去。
第十六章
大兴楼视野最好的当属顶楼的雅间,但一般贵族从不敢提出要包下这雅间的话,毕竟谁都没那个胆子去挑衅皇族,而今日是太子从潘州回京,这才邀了许多好友聚集于此,其中还包括姜越明。
殷林与姜越明的关系连和谐二字都说不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情敌,但皇后曾私下亲自告诫过他,拉拢姜家对他未来坐稳皇位极为重要,姜家历代从武,实力与地位有目共睹,且姜越明早已是内定的下一任禁卫军掌权者,其余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的几名皇子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私底下送了不少金贵的礼物,更有不少亲自登门问候的,但都被姜越明一一拒绝了。
只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此人软硬皆不吃,说白了就是无情。
殷林一面见姜越明不爽快,一面内里欣赏他的才能和武功,偶尔也会想若是没有奚嘉宁的话,他们二人应该能做个朋友。
但除却皇后的话,也是奚嘉宁说想见见许久未见的姜越明,殷林这才将人给请了过来,可是看到奚嘉宁对姜越明展颜一笑,然后上前抱了抱他,殷林见着就牙根发酸,又暗自后悔将姜越明唤来。
小鼓看着姜越明眉目带着一抹温柔的模样,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摇了摇头将手臂搭在坐在旁边的殷林肩膀上,“分明都是好几月没见的朋友,可真是偏心啊。”
殷林臭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只能转而和自己的一众朋友边喝酒边聊起了天来,可歌舞刚下了一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其余人皆是面面相觑,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处吵闹,殷林蹙起了眉放下酒杯招手想让人出去看看情况,倏忽一道矫健的影子闯入了眼帘。
这一层只设有一处极为宽敞的雅间,布置精妙,并没有门,两边拉开锦布垂帘落地,出口处摆放着一个石台,上面置放着雕琢细致巧妙的盘石鱼,鱼的两边还有细细的水流循环流动着,极为好看。
殷林就眼睁睁看着一只棕黄色毛发的犬直接越过了石台跳到了众人面前,露出了爪牙,朝这边凶狠地龇牙咧嘴,喉咙中不断发出警告的嘶吼声,众人皆被它露出的凶恶相吓了一跳,而离得最近的奚嘉宁立马被吓得苍白了脸色,身子都轻微地抖了起来,他想回身牵住姜越明衣角,还没动作就被姜越明先一步护在了身后。
紧接着狗而来的是一道人影,梁有今一手撑着石台动作利落地翻了过来,沉着眉眼迅速在周围扫了一圈,看到了许多张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除了一些锦衣玉带的公子哥,还有酒楼的小厮,旁边持刀的太子侍卫。
……藏在人群里了吗。
这里混杂着太多气味,酒菜味以及点着的熏香,导致骆驼的嗅觉□□碍,即便那人就在附近,除非一个个凑近了闻,否则难以将人抓出来。
“……”
梁有今正思索着,目光一转却对上了姜越明的眼睛,见他目光沉沉,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哪。
“梁有今?”殷林面色更冷,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质问道:“这是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