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元元。”蒋琛说:“你要接受我对你的帮助,如果你把我当亲人,就不要这么见外。”
“我没有见外,阿琛。”宋元差点被他洗脑,清醒地说:“我只是在按照我的原计划走,上海就不是我能去的起的。退一万步,去上海的衣食住行难道都要让你一手包办吗,叔叔阿姨不会奇怪吗?我初次见你的家人,难道不需要提一些水果或者见面礼吗?我这次回来拿你三千,下次呢?再退一千万步讲,我不想那么狼狈的见叔叔阿姨,也不想让他们对我有偏见。而且我挣的是我的学费,我的生活费,我能自食其力,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你能理解吗?我不是不想和你旅游,只是现在不合适。”
蒋琛平静地说:“那就我们两个去,不见他们。”
宋元瞪大眼。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笑出来了:“阿琛。”
他不知道蒋琛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装的,他很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琛坐在他身边,和他十指相扣,捏着他的后颈亲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你不想欠我这样的人情是吗,但当初救小爱超出你的承受范围你就退步了。你说不合适,我也可以说人情你可以晚点还。就这样,你还是不去吗?”
宋元无奈:“这不能相提并论,阿琛。”
蒋琛沉默片刻,松开他站起身,“钥匙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注意锁好门。”
关门声响起,宋元抱着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片刻后,哭了出来。
两天后,他找到离家很近的饭店招暑假工,当天晚上,妈妈的丈夫找到他。
妈妈住院了,宫颈癌。
第43章
“宫颈癌是妇科恶性肿瘤中最常见的一种,早期无明显症状,所以一般发现,就会是中晚期。”医生戴着眼镜,向茫然的宋元解释,看了一眼他身旁站的男人,“按照患者的情况来看,应当尽快入院治疗,接受放化疗的话,存活时间在两年左右,如果后期患者的身体状况能得到改善,或者做更详细的跟踪检查,癌细胞没有转移,那么活五年也是有可能的。”
宋元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医生办公室。他的大脑尽可能地接受这个讯息,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熟悉是因为自己没少看他排斥的目光,陌生却是男人难以启齿的神情,他像是无法面对宋元的眼睛,说:“亲戚朋友我们借光了,也没凑到多少钱,你妈不让找你,说找你就不治了,但是你这么多年吃的喝的用的,跟朋朋差不多,你妈把你当亲儿子养,朋朋那儿我都让他找老师同学了,看看有什么办法,现在也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我知道你经常打暑假工,所以想问问你能拿出多少钱。”
朋朋是妈妈和丈夫的亲生儿子,宋元很少见他,因为他在读研,国家重点大学,目标是博士,所以妈妈一家很节省,除了宋元这个额外开支,他们两口非常节俭。妈妈的丈夫看宋元不顺眼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觉得他占用了自己儿子读博士的钱。宋元连哭都哭不出来,他感觉天塌了,他只知道呆滞地望着他,脑海里只有天塌了,妈妈要离开他了这个念头,他无措地胡乱比划了两下,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你先拿两万出来吧。”中年男人说:“起码得准备十万,用不完会还给你。”
两万。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宋元的嘴唇抖了抖。让一个孤苦伶仃平时靠打工和救济生活的高三生拿出两万块钱,中年男人也觉得是天方夜谭,但是事已至此,谁又容易?他没多停留,匆匆离开。留宋元自己。
两万。宋元颓然地坐在地上。
片刻后,他从地上爬起来,用医院的公共电话给蒋琛打了过去,他不敢说两万这么大,一是怕他担心,二是怕他没有会借,三就是他在外面玩,还是想他开心。所以他抽抽鼻子,整理好情绪,故作轻松地说:“阿琛。”
蒋琛在外面吃饭,有些嘈杂,他嗯了一声,听见宋元说:“你想我了吗?”
顾及着父母在对面,蒋琛嗯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借你三千块钱。”
蒋琛笑了一声,“你想来上海了?”
“不是,是有点事,可以借给我吗?”
“不借。”蒋琛说:“除非你来上海。”
宋元有点急了,“真的有急事,阿琛,我妈妈不舒服。”
蒋琛沉默一秒,说:“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凌晨两点半,宋元听到有细微的骚动,他警惕地直起身,刚打开卧室门就被外面冷冽的气息裹挟,他的心猛地一跳,眼泪瞬间涌出,蒋琛扣着他的后脑勺,拇指抹掉他的泪,脱了大衣开灯,“别哭。”他说:“先跟我说说情况。”
他一路奔波而来,头发有些乱,看起来很疲惫,宋元跟他讲了前因后果,蒋琛皱眉沉思,有点理不清关系,“后爸?”宋元没办法,只能跟他说自己是孤儿,跟这家人没有血缘关系,蒋琛的眉头皱的更深,停顿片刻问他:“找你的这个人,他可信吗?”
宋元一愣:“什么?”
“你见妈妈没?”
“……还没。”
“先确定妈妈的情况。”蒋琛说,目光很审视:“两万不是个小数,如果情况属实,五万我都拿,但是要先确保他们没有欺骗你。”
“怎么确保他们没有欺骗我?”宋元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会拿这个欺骗我吗?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蒋琛说:“你把钱给他,怎么确定他们用到了给妈妈的治疗上?有什么凭据?万一他们骗了你,怎么讨回?所以我的建议是不要慌,先跟妈妈碰面,把这笔钱亲自交给她,至于治还是不治,那是她的选择。如果她铁了心不治,你这笔钱也没什么用。照你说的,他们还有个想升博的儿子,如果觉得两年或者五年的存活率不如不治,不如省笔钱给儿子上大学,你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吧。”宋元挠头,“我本身就欠他们很多,就当报恩了。”
“报恩我能理解,但不是以这种方式。”蒋琛说,“再说,是妈妈帮了你,不是别人帮了你,为什么报恩报到其他人身上?”
宋元点头,蒋琛揉揉他的脑袋,“先睡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第二天宋元一大早就起来了,眼底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可以说这几天他就没睡着过。蒋琛早早收拾了跟他一起,约了妈妈中午在餐馆见面。蒋琛怕宋元尴尬,主动说自己坐在隔壁桌,让他放平心,好好和妈妈聊一聊。宋元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一见妈妈还是绷不住想哭,他眼一红,妈妈眼也红,母子在餐馆就差抱头痛哭,好半天,妈妈才说,“没事的,不要担心。”
宋元遏制住哽咽,说:“是中晚期吗?”
“哪有。”妈妈笑着,“什么中晚期,如果是中晚期,我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和你说话吗?是你叔叔太担心了,把话往严重了说而已,医生都说了是个小手术,一个小息肉,做掉就没事了,他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而已。”
“可是医生说……”
“医生也得往严重了说呀,不严重怎么引起患者的重视?”妈妈笑着给他夹肉,“你看我,胃口也好,全身上下哪儿都好好的,怎么就活不长了?这不咒我呢吗?倒是你,高三了,可得注意好身体,快高考了,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努力这么久,要是没考个好大学,那妈妈才是要伤心死了。”
宋元将信将疑,“你真的没骗我?”
妈妈无奈地看着他,伸出手跟他拉勾,“谁骗人谁是小狗。”
宋元这才开心了点儿,往蒋琛那里看一眼,蒋琛很淡地笑笑回应他。
下午回到家,宋元主动犒劳因为他一通电话就从上海直奔回来的蒋琛,偷偷看人身份证,知道人的具体生日跟他高考没差两天,还有段时间,就想着怎么弥补他,结果被人抱着好一顿要,当天下午都没下得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