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哲早就在窗边坐着，看到夏旭的身影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到夏旭不知道为什么停在路楼下，从六楼探出半个身子来叫道：“夏老师……！要我下去接你吗？”

夏旭一愣，抬起头来看到萧程哲的身影和没有防护栏的窗，大声惊道：“你快回去！太危险了！”

他顿时把恐惧抛在脑后，连忙快步走进楼道里，匆匆上楼。等他爬到六层的时候，萧程哲家的防盗门好像早有预感，“嘎吱”一声向外打开。

“你到底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夏旭刚打开门抬头就看到了脸色带伤的萧程哲，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你怎么又和人打架了！是昨天放学后的事吗？又是严兴他们？”

萧程哲沉默地抬头看了夏旭一眼，让开了路，示意他进来说。

“萧程哲，到底是什么事？”夏旭不想继续兜圈子了，皱着眉催促他。

萧程哲叹了口气，伸手把夏旭背后的门关上，想坐下来慢慢说。结果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夏旭却吓得往旁边退了一大步。看到萧程哲惊讶的目光，夏旭尴尬地沉默了一秒，找补道：“……被关门声吓了一跳。”

“老师，你是在害怕我关门吗？”萧程哲没有顺着夏旭的借口说下去，直白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做什么的。”

夏旭知道萧程哲常常会看穿自己单薄得可怜的伪装，但他今天的态度似乎比平时更加直截了当。

他干脆破罐破摔了，放弃了反驳，干脆地走到屋内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老师。你不是问我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萧程哲坐下后酝酿了一下言语，然后扔下一颗惊雷：“昨天晚上，我和你男朋友打了一架。”

“……”

夏旭看了萧程哲良久，半晌才迟疑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我昨天回家的路上看到他挽着一个女人，就跟了上去……”

萧程哲拿出手机，翻到拍下的背影照片，一张张划了过去。一边说一边看着夏旭的反应，生怕他接受不了。

但夏旭除了一开始愣了一下，反应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大。

“难道……老师你早知道了？”萧程哲蹙眉问道。

夏旭沉默了。

萧程哲变得有些焦急，正要开口追问，只听夏旭嗓子干哑道：“差不多吧。不知道也猜到了。”

他说完后浑身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眉眼间散发着一股颓丧的感觉：“反正大概过两年他就会去找女人结婚了吧？也不差这几天了。”

看他一副被动地等候被处置的模样，萧程哲深吸一口气，努力遏制住火气，保持平静道：“为什么非要等那人甩了你？老师你可以主动离开他啊！这是你应有的权利，他就算是dom又怎样？dom也没法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夏旭痛苦地摇了摇头：“我都懂的，我懂的！可每次我都做不到！我开过口，但每次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妥协了……而且他也曾经对我很好过。你不知道……”

萧程哲看着他苦涩的表情，似乎看到了那张拧在一起的面容背后挣扎的心灵。

“或许吧，老师。你以前和陆泽睿一起度过的日子，经历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那时候我还太小了，参与不了你的人生。想到这件事我就很不甘心。”

萧程哲的手指弯了弯，想要将手机上的照片划到后面的视频，犹豫不决。

咬了咬嘴唇，他最终还是调出了那份混乱不堪的视频。

“你去酒吧里了？”夏旭很快就认出视频里的环境，不解地看向萧程哲。

萧程哲点点头：“我实在没办法当作没看到直接回家，脑子一热就跟上去了。可能视频很晃，灯光和角度都很烂所以看不清楚脸，但是声音应该还是听得到的……我跟进去后，听到他在和其他一些dom和sub聊天。”

“我……我纠结了很久，从昨晚到今天联络老师之前都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你看。因为他们说的一些话，对你来说可能太残忍了……”

夏旭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把手机从萧程哲手中抽了出来。

他不理解，刚才都给自己看了陆泽睿挽着女人的照片，还有什么东西能让萧程哲如此犹豫不决。

点开了视频，对话从“你家那个男sub呢”开始。

萧程哲这一晚上已经检视了视频无数次，连对话都快背下来了。他没有盯着手机屏幕，而是紧紧地看着夏旭。

他亲眼看到夏旭的表情从疑惑，逐渐变得惨白。在听到“就是泽睿带头让我们孤立他的”这句话时，夏旭整个人愣住了，随即他的表情和仪态仿佛化作一具木偶，一点点地变得呆滞而僵硬。

听到陆泽睿笑着侮辱他母亲的时候，并且拿自己与她作类比时，夏旭的手终于动了一下。他好像忘记了用手指抓住手机的方法，手腕一抖，手机就要从掌心滑落。

“老师……！”

萧程哲手忙脚乱地抓住了将要掉落的手机，顺势也抓住了夏旭的手。那双手冰得吓人，像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整日那样。

要是平时，对身体接触敏感的夏旭一定会神经过敏地抽回自己的手，但他现在目光动都没动一下，就这么任由萧程哲抓着。萧程哲觉出不对来，使劲儿地拉着夏旭的手晃悠，求他醒一醒。

夏旭猛地咳嗽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难以形容的悲鸣。他想要像母亲歇斯底里时一样喊叫，但潜意识告诉他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和她一样，所以那声音被他自己生生扼了回去，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这么咳了几下，夏旭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一种想吐的感觉翻涌而来，身体因为恶心发抖。他又一次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流下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掉下来。

但从始至终他脸上都面无表情。

萧程哲看到这样失去了神智的夏旭，急得慌了神，怎么摇他都梦魇一般没有回应。

他知道夏旭得知真相后或许会反应很强烈，或许会恼怒，或许会一直哭，但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副精神崩溃、连话都听不进去的状态。

“夏老师……夏旭！”

萧程哲情急之下，第一次亲口叫了夏老师的全名，夏旭。

他顾不得旁的，紧紧地抱住夏旭，在他耳边不断拼命重复着：“冷静点！没事的。冷静点……冷静下来！”

他忘记自己拥抱了夏旭多久，或许是半小时，甚至可能更久。久到他的精神力都在一遍遍说出口的话语中亏空了，最后下意识重复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力量，回归成了再普通不过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