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旭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萧程哲是自尊心多么高的孩子,他再清楚不过。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好吧。前提是,如果我有空的话。”
夏旭不敢把话说死,只能尽可能地保证道。听他这话,萧程哲眼睛一亮,蹬鼻子上脸地说要拉勾作保。
“别闹了。还好意思说你明年就成年了。”夏旭没好气地好笑道。
两人又吃又喝又聊的,考虑到再过一会儿到了晚高峰他们回去的路上会很挤,夏旭招呼了服务员来结账。
买完单,他站起身来的时候突然一阵晕眩,夏旭自己都没搞懂怎么回事,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跌回了座位上。
“老师!”
萧程哲绕过桌子冲了上来,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你受伤了吗?要不要我送老师去医院?或者我们回学校医务室让校医看看?”
夏旭摇摇头,坚持自己没事,说可能是前阵子批改期中卷子时熬了夜,缺乏睡眠了,刚才起得急了些,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他看着好说话,但在某些方面又惊人地拗执。萧程哲劝了也没用,于是他只能看着夏旭走向了地铁站,这会儿倒是看着没有大碍了。
松了口气,萧程哲也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去。
他约夏旭的这种行为,可以称之为“挖墙脚”吗?
萧程哲毫无心理负担地对此给予了肯定。他对那个渣男可不会有半点愧疚,一定要说的话,他对自己已经不在的父亲和母亲更愧疚一些他真的没干过什么,过年的时候摆照片陪自己看春晚这种可怜兮兮的事,那是脑子一热编的。
抱歉,爸,妈,这样拉你们出来……
萧程哲在心里念叨着。看在这是你们儿子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原谅我吧。
他到公交站的时候,要乘的那班车正好进站,上去后还正好有个位置。萧程哲心情很不错,觉得今天简直事事顺利。
如果元旦或者过年的时候夏老师真的没办法过来,那也没什么。还有明年,还有后年,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晚上七点。
夏旭推开家门,撑着玄关处的墙缓了一会儿。
他今天或许真的太困了,坐地铁竟然坐过了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回过神来竟然已经到了终点站,于是他只好去坐反方向的地铁往回返,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一进门开灯,突如其来的亮光又把他晃得头晕眼花,许久不曾被抚慰过得精神力仿佛在体内四处乱窜,极不安定,夏旭抓起玄关处的抑制剂,服用了一片。
不适感只缓解了一点。夏旭很清楚,他从初中分化开始服用抑制剂到高中,大学期间断断续续地吃了一些,之后因为陆泽睿和他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且不规律,又开始了每日两颗的长期服药。
听说抑制剂的药性会渐渐降低。他已经吃了八年了,不知道这样下去他还能不能瞒住sub身份。
其实sub也可以当高中老师的,前提是有定期的精神力检查报告,以及稳定的dom伴侣就是说,最好是已婚的sub。
夏旭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成为高中老师的梦想了。
他也面试了几所相当不错的初中或者私人辅导机构,他并不是说非得作假进高中教书不可。但那几家机构和学校离租房很远,被陆泽睿一口否决了。
几次争论后,陆泽睿竟然一反常态,主动替他做了假的体检报告,现在这所高中坐地铁和家里往返只需要十几分钟。
之后的日子里,他做的这一件事成了一切迁怒和恼火的缘由。有时候分明是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事,陆泽睿也会搬出这件事来:我都帮你做了假,让你去高中上班了,你还想怎样?
夏旭心里有一道声音想说,我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工作的。可是你不允许。
他没有说出口,多年的相处下来他很清楚,当面反驳最后遭罪的只会是他自己。
走到客厅时,夏旭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母亲”二字,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想等着它自己挂断。
然而那铃声执着地演奏了整整一分钟多,自动挂断后隔了没几秒,又响了起来。
本来就已经精神恍惚的夏旭被闹得头疼,只好按下了接通键。
“喂?小旭,在忙吗?”
女人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刚回家。”
“泽睿在家吗?”
夏旭沉默了两秒,答道:“不在。怎么了?”
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对面的母亲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的琐事,夏旭只觉得大部分都没有进脑子里,一直到最后的关键部分才变得清晰:“……所以妈妈想问你,你元旦和新年怎么过啊?妈妈想你回来过。不过要是你和泽睿一起,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我不知道。”夏旭淡淡道。
“怎么就不知道呢?你问过他了吗?”母亲追问道。
夏旭在沙发上蜷起身子,心里烦躁无比:“我说了我不知道了。他总不回消息,又不是天天见面!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应该平静地敷衍母亲,说“好的,我之后问问”,然后就挂断电话。但他还是没忍住用不善的语气说出了心里话。
他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心里一清二楚。
“你啊,怎么就不听妈妈的劝告?我让你按我说的把你男友拴牢一点!你是sub,而且你还是男的,生不了孩子。他家里条件好人又那么优秀,很容易被女sub勾引走的!我以前就说过你好多次,你就是不听。你这样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夏旭无声地攥紧了手下的沙发靠垫,呼吸变得不畅。但他还是语气平静地“嗯”了一声。
平静到如果不看到本人,没有人能发现他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