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现在这个蓝橙利口酒，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用来顶替真正的蓝橙酒的工具。

某座宴会厅内，负责潜入的公安卧底穿着侍应生服躲在角落，给最近频繁联系的号码发了条消息，宣布行动开始。

他现在执行的，简单来说，是个窃取情报的任务。在骚乱开始后，他会潜入目标人物的房间，盗取一份机密文件。

而蓝橙酒，就是负责引起骚乱的人。在组织这种地方，采取的手段往往是……

“砰！！”

枪声在邮件发出去的瞬间响起。

安室透很快离开乱起来的宴会厅，在最后一刻，他扭头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身后倒地的人。

所有参加这场宴会的客人他都记住了，所以他一眼就能认出死者是在外名声不错，在内却买凶吸毒、无恶不作的人渣。

做前期准备工作时，他意外搜集到了此人的犯罪证据，就把证据和其他的情报资料混在一起发给了「蓝橙酒」，然后果不其然，今天这人就死了。

没错，果不其然。

因为和「蓝橙酒」一起执行任务时，对方杀死的所有人，都是死有余辜。

这是安室透在那天断定这是个冒牌货后，一再验证过的规律。

说起来，一开始，他有怀疑过出现在眼前的“蓝橙酒”是别人假扮的，比如贝尔摩德，目的不外乎就是因为苏格兰的事怀疑他。

但他很快就发现，冒牌货脸上没有任何伪装，而且他的行为模式，根本不像人类。

不交谈就完全不会主动搭话，永远只会在那里发呆；没有指令就没有丝毫自主性，根本不会主动制定计划，必须要有具体的命令才会行动。

而当他行动起来后，就更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了：

目标人物有罪，则二话不说杀掉；目标人物无罪或罪不致死，则当即拒绝任务（boss从来不会多说什么）；而如果是负责协助，就只会机械的照着少数几种模式行动，除非现场有今天这样的人渣。

安室透花了好几周的时间，终于确信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发现，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一开始，他以为冒牌货是冲着他来的，派出冒牌货的自然是组织，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质问组织蓝橙酒去了哪里的冲动；后来他发现组织没有怀疑他后，纠结过要不要把蓝橙酒不对劲的事说出来，试探组织知不知道蓝橙酒的身世；可现在，他已经确定「蓝橙酒」的主人，就是蓝橙酒。

是他用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敷衍了事的给这个冒牌「蓝橙酒」设定了程序，让他模仿自己的行为模式顶替自己活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这个问题浮现出的瞬间，安室透就得到了答案。

落日之城。

是为了赶去落日之城。

可这里就浮现出了另一个问题：

在安室透看来，蓝橙酒的替身称得上错漏百出，它虽然在尽力模仿蓝橙酒，但只要对本人稍有了解，就能一眼看出二者的真假。

而且，冒牌货的非人感未免也太强了，谁会看不出来它就是个没灵魂的肉身机器人啊！连每天上厕所的时间都完全一样！蓝橙酒设定的时候也太敷衍了！

琴酒当初是怎么有脸说出它没什么不对的啊？！

还有蓝橙酒！也就是除了自己以外根本没人和「蓝橙酒」朝夕相处过，否则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的“一号机”不对劲吧？！

安室透对此颇有怨言，可不管心里怎么埋怨那位甩手掌柜，他也无法将「蓝橙酒」抛下不管，甚至一直小心保护着，从不让「蓝橙酒」在组织成员面前落单。

这其中的原因安室透下意识没有去深思，他只是安慰自己「蓝橙酒」也挺好用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折扣都不打，是个非常好用的大猩猩工具人，而且它迟钝又毫无人类的好奇心，安室透消失一夜去忙公安的事，回来它也仍然乖乖待在房间里，不会多问一句话。

安室透一开始对此还有些安心和庆幸，经常开口逗着一号机说一些神态不太对，但确实是蓝橙酒会说的话，但渐渐的，他便越来越沉默。

……虽然是一号机，但无论脸还是做事方式，都还是蓝橙酒啊。

因为蓝橙酒不会伤害无辜，所以「蓝橙酒」也从不杀无罪之人吗？

宴会厅下方，公安卧底迅速潜入目标人物的房间，手上麻利地开电脑拷贝文件，心里却像是烈火烹油，一天比一天更煎熬。

「蓝橙酒」遵循着蓝橙酒的原则，他的想法被安室透一一解析破解，可也正因如此，他才愈发对本尊感官复杂。

不可否认，从现在这个不懂得伪装的冒牌货身上，他反而更多的看清了蓝橙酒，可与此同时，他似乎又离那个人越来越远。

程序单一的机器已经无法让他满足，现在的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蓝橙酒。

他想了解他，想知道关于他的每一件事。

交完任务回安全屋的路上，安室透开着车，眼角余光扫着黑发青年一成不变的平静表情。

“……落日之城，是什么地方？”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

“……”

十秒钟的沉默。

被问到太过私人化的问题，或者说，没有被“设定”好的、无法从过往提取出回答的问题时，“一号机”会像需要时间向上级请示一样，沉默十秒钟的时间。

安室透问出口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默默数了十秒，果然没有听到回答。

……像这样的情况，之后会得到的答案基本就没什么价值了，因为在那个时候，回答他的只是“机器想像出的蓝橙酒”。

安室透默默叹了口气，正想岔开话题，就听到「蓝橙酒」一贯冰冷漠然的声音：“是八兆亿个世界救世主的集结之地。”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