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人都非常的敬重苗巫,毕竟苗巫可与神灵沟通,保佑着他们整个寨子,保佑着他们风调雨顺,保佑着他们避免灾祸。

虽说寨子里还有个寨主,但其实实际上的话语权在苗巫手上。小事交由明面上的寨主来处理,但涉及些大事,必定会有苗巫过目。

其地位堪比欧洲中世纪的教皇,在格南苗寨,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仪式的内容其实还算简单,祭祀开始时主持者会点燃香烛,向神灵敬献祭品并诵经或是唱祷文,以表达感恩和祈求保佑之意。

唯一有些特别的是寨子中的每一位苗族寨民,会在仪式结束之时拿出自己的一滴血,将其放在祭台前的一个黑陶罐子里,接着由主持者燃完三支香,再把香灰放在里面,最后罐口用红纸封好,意为送给神的祭品。

第三个流程则是有关早上准备好的那些祭品,他们最终的归处是雷神庙位于的那片湖。

格南苗寨不靠山,但在整个寨子的后方却有一片湖,湖中央有个小渚,上面修建了一座雷神庙,规模不算很大。

说来也怪,虽然苗族信奉自然界的神明,如山神,桥神,树神等,有个雷神也算不得奇怪。但是可以说基本上一定会信奉蝴蝶妈妈,苗族人视其为他们的始祖。

可他们一行人这几天逛下来,却没有看到一座供奉蝴蝶妈妈的庙宇,反而是单独开辟一片地方用来供奉雷神。

着实奇怪。

最后一个流程,便是整个祭雷神活动最重要也是最让人觉得怪异的活动“送喜娘”。

等到暮色降临,喜娘会手抱着正午祭祀时完成的黑陶罐子,被寨民们送到湖中心的雷神庙内,等到第二天日出以后,整个祭祀活动就算完美的结束了。

当然,或许担心喜娘会害怕,寨子里还会选出两位寨民在湖中心的雷神庙外守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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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夏青溪撂下手中的笔,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张轻抖了抖,扫了一眼接着对众人说道:“好了,这就是大致的流程和内容了。”

“要再看看吗?”

周雅安伸手接了过去,在仔细看了一遍后皱着眉头对夏青溪说道:“这个‘喜娘’在整个祭祀活动中到底是什么角色?难道仅仅是为了送那个装满了寨民鲜血的罐子吗?”

在最初的惶恐焦虑过后,她也逐渐冷静下来,努力探寻解决办法而非是坐以待毙。

徐然也在旁边接话道:“‘喜娘’这个称呼听着就与婚丧嫁娶有关,在我们以往所记录的民俗文化中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例子。”

“有些地方会将未出阁的少女作为祭品去祭祀所谓的神明,又或是打着传统的口号将其作为筹码去配冥婚。这些虽然是陋习,但却有很多地方视其为传统习俗。”

“对我们而言这是陋习,但对他们而言,这是自幼就被灌输的观念,是真理。一切有想要破坏这一‘真理’的人,于他们来说,就像是要毁掉他们赖以生存的信仰。”陈教授缓缓评价道。

“就像很多在重男轻女的畸形环境下成长的女孩子,她们并不觉得要被自己的哥哥或是弟弟‘吸血’有什么不对,因为她们自幼被灌输的观念就是这样。有些女孩子在看到正常的世界时才会意识到:哦,原来我被灌输的观念一直是错误的。但对于一些既得利益者的来说,即使是看到了真实的世界,他们也不愿意去相信,只会自欺欺人。”

“毕竟,在享受过好处之后,谁还会乐意去吃苦呢。”李教授最后感叹道:“说到底,人本就是一个自私的物种。”

虽说不能以偏概全,一棍子打死所有的人,但事实便是如此,大多人其实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尚。

可从另一方面来看,人类的自私也不能算是一种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罢了。

人性本就是复杂的,对于人性的讨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难题,无解的难题。

众人都陷入沉思。

半晌,夏青溪先打破了室内的沉静,将话题回归到最初讨论的问题上:“徐然所说的情况倒是很有可能。”

“白天我们向那些寨民打听消息,对于常规的流程以及内容他们并没有避着我们,但只要涉及到有关‘喜娘’的具体情况,他们无一不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徐然也接着点点头赞同道:“对啊,要是里面没有什么猫腻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要避而不谈呢。”

夏青溪单手撑着脸颊,目光似是停留在虚空中的一点,但若是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的目光其实无所着落,另一只手则控制着笔在指间飞速流转。

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不多一时,手中的笔停下,夏青溪用笔头轻敲了敲桌面:“现在还是先总结一下我们目前还不太明晰的几个问题吧。”

“1.为什么寨子里少见女性。就算是思想落后重男轻女,也不至于寨子里的女性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吧。”

“2.祭雷神的活动中为什么会有喜娘。这明显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3.蛊女和苗巫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4.为什么他们供奉雷神而非蝴蝶妈妈。”

以及最后一点夏青溪没说出来的是,余秽之前在寨民身上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还有他莫名有些躁动的本命蛊。

这一切就像是一层雾似的蒙在他们眼前,似乎有那么些线索,但又影影绰绰的让人看不真切。

突然,夏青溪扭头看向了余秽,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狡黠,发出诚挚的邀请:“我们半夜去探探底吧。”

第15章 西 图 澜 娅 往事秘闻(1)

对于夏青溪的提议余秽没有任何异议,当即应下:“好。”

就算夏青溪说要拉着他今夜去烧了整个寨子,他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夏青溪,其他任何人或物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周雅安惊呆,她难以置信的掏了掏耳朵,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夏青溪又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重复了一遍:“半夜去探探啊。”

周雅安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他:“这大半夜的寨子还那么怪……”

夏青溪正不知什么时候挑了一缕余秽的头发在手里把玩着,闻言抬眸:“‘送喜娘’可以说是整个祭祀活动中最危险也是最神秘的一项,我们对其知之甚少,这太被动了。”

“况且通过寨民那三缄其口样子以及之前寨主他们的威胁,也能够判断出这绝对不是件小事,指不定关乎我们的小命。”

徐然在一旁有一点迟疑:“……这不至于吧,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