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言光是看着,心里的魔气就蠢蠢欲动,堵在喉咙里。

心情糟透。

他看着虞俭动了动殷红吻烂的唇瓣,却说不出话。

少年眼睛肿了,伸手想要牵他衣摆,可纤细玉指也是脏的,被淫水泡得膻腥,又畏缩着滞在半空。

“师父不过是一时没看住,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商千言冷冷想道,该让他长点记性虞俭不听话,漂亮干净的家狗不当,非要和外面的流浪狗混在一起,现在毛秃了脸脏了,被灌着一肚子脏精,才拖着断腿回家。

漂亮狗也成了脏兮兮的臭狗。

魔修不知自己眼里蕴着怎样深重的魔气,他的杀意一直掩藏得很好,或者是平时隐居根本没必要动杀心。那阴冷的眼神把虞俭吓到了,小臭狗躲在被子里,瑟瑟着发抖。

商千言两指捏住少年的脖颈,那块地方也脏透了,沾着吻痕和唾液。

黏腻着,像暴雨之后深井里泡久的青苔。

商千言站在井边,眼帘如古潭深波,沉默无言地和井底自己的心魔对视。

“你说,师父要怎么做,才能让乖徒一直干干净净?”

15 | 15. 洁癖

【没人愿意给脏透的小狗梳毛。】

碧波深潭,水花四溅。

入秋湖水冰凉,小狗被扒光了,扑通一声,把天机门分舵如镜的湖面砸出涟漪。

虞俭周身还隐隐作痛,骨头软了,师父回来时嫌他脏,不肯抱他,只叫他牵了自己衣袍一角。

入了水,身上干涸的污迹逐渐泡开,化在湖里。四周灵鲤惊扰,被这动静吓坏,只远远盯着湖中央那只落水脏狗。

小脏狗在哭,眉毛头发都被湖水打湿,眼泪珍珠似的,掉进偌大的湖面。

商千言远远看着,一言不发。

只是想散心,为何会变成这样?

虞俭一张小脸惨白,浮在湖水中如浮萍般冰冷地荡着,春水似的眼里空洞洞,茫然地看着天。他不动手抹掉身上的污渍,打湿的头发也胡乱绞成结。

没人愿意给脏透的小狗梳毛,小狗自己也嫌弃那身白花花的肉和臭烘烘的毛。

他讨厌赵简,说了多少拒绝的话也没用,被一厢情愿地扔进帷帐里。

漂亮小狗平时被师父打理得油光水滑的皮毛秃了,被讨厌的流浪狗掐住脖子,连皮带肉吃掉它漂亮的肌肤,那身白腻的肉上全是狗爪印子。

虞俭大哭起来,流浪狗哪里来的底气,觉得漂亮小狗会喜欢它。

“师父、师父……我不要洗干净了!洗不干净了!”

少年闹了脾气,哭喊着要往湖边游,他觉得自己怎么也洗不干净。身上有狗的味道,迟早又会被灵敏的狗鼻子发现,被狗爪子抓住,被喷满身狗精。

商千言远观着,有些心疼,下一刻却又故意皱眉,一挥衣袖把徒弟拦在湖中央。那身勾死人的甜肉向他游来,若是平时早被揽入怀里温言细语哄着。

但现在他想,别人的痕迹,不洗干净怎么能行?

商千言觉得,自己的魔气被这身脏物引得更重。

胸口烦躁着,像沸水入油锅,哗啦啦溅得人心烦。

其实商千言堕魔的理由只是觉得正道太脏无论怎么修炼渡劫,各人心里总有心魔,经脉里秽物吃了多少天材地宝,始终清不干净。

商千言不仅觉得别人脏,还觉得自己也脏。

心底疯狂滋生的阴沉念头不是换多少身衣裳、用多少次清洁诀能解决的。堕魔之后更甚,洁癖像是深入骨髓似的,不再是烦躁。

更像是一种痒。

少年仍在湖水里哭得声嘶力竭,藕臂拍打出水花,被冰冷湖水浸泡的伤口疼的要命。

他哪哪都破了皮,身下更是殷红得像要滴血。光是浮在湖面就耗光了虞俭的力气,他冷得发抖,哭喊求饶,眼泪统统掉进湖水里。

虞俭是商千言见过的,最脏的小狗。

商千言脸色阴沉着,终于脱了衣袍,紧实的躯体缓缓入水,他游到少年身边,双手环着徒弟,吻着那细颈,像抱住一条光滑细腻的水蛇。

虞俭的脏,不是臭烘烘外表邋邋遢遢。

初见的时候,在内门弟子入峰会上,少年红唇白齿,明眸善睐,漂亮得像骄傲的小孔雀。

站在那排或傲慢或拘谨的天之骄子身边,知道自己会被分到最差的峰头,少年没有半点不满,刚进来就冲着商千言笑成一朵花。

美得不似凡物,却满是乱七八糟的心思。

千人骑万人操的货。

后来商千言才发觉,确实不似凡物,而是脏兮兮的小狗。

湖水冰凉,连水汽也带着寒意。

商千言屈尊降贵,墨瞳里幽暗不明,用他那双无人出其右的阵法宗师的手,慢条斯理地搓洗着怀里从内到外脏透的徒弟。

那双手骨节分明,纤长好看,和少年软绵绵的爪子全然不同。

虞俭还在哭,却被那双手拍着后背安抚,哭声减弱,从声嘶力竭变成默默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