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扶风楼是怎么回事?”

不说姬胜雪杀东域实际掌权者这种骇人听闻之事,就说扶风楼云台主孤身流落西州就匪夷所思。

偌大一个东域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恒息营睁开眼,阴影中越发清幽诡秘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天元山困着瑶承月已有数月……自上一次五门聚首议紫微之后,那位就没放儿子离开。”

恒忘泱眉心一跳。

声音越发低沉:“天元山对紫微一事另有它意?”

当日议事只有大衍寺一封批命,因卦象在东,找寻新紫微的任务便落在东域头上彼时也不见天元山一方有什么异样,但是先困扶风楼主,后又杀云台主,这不像是没有思量!

倾修道界之力,才将上一任紫微大帝镇在邙山,新紫微究竟有什么奥秘,谁都无法估摸,对此天五门只待找到人再行揣测;在这种时候,尊主首徒姬胜雪就对紫微抱有确切的杀意,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因由。

这因由应三分有着极大不利,所以姬胜雪才急着灭口。

没错,灭口。

否则口口声声冠冕堂皇大义的天元山,断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恒忘泱忽然意识到不对:“东域当下谁掌权?”

“影阁主,简锐意。”

恒忘泱皱着眉,慢条斯理捏手指玩,指节给他捏得咯吱作响,他一根一根掰过去,不仅没有缓和情绪,然而叫眸底的炽红一点点渗透上来:“所以……简氏?”

第0533章 算计

不难猜出简锐意与简氏有干系。

这就能解释当时她重伤避逃西州之后,简氏为什么会不计代价搜罗珍稀药材救治她。

所以,从姬胜雪剑下死里逃生在前,对寰宫的窥伺应当在后……想要虎变,与其说是为了那个不知名的情郎,以她的性子来说,更像是要借助紫微大帝的力量去复仇。

敢向天元山挥刀……?

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跟孱弱外表完全不相对应的倔强跟硬气,完全戳中恒忘泱的死穴。

比起将曲曲绕绕玩到极致,他更喜欢一力破万钧越看她越是爱极,就是有些人实在碍眼。

恒息营说道:“代掌东域,无改旧令……简锐意从的不是瑶承月,而是她兰.生.柠.檬.。”

扶风楼的构架乃至东域秩序创设,都绕不开随同瑶承月一起自天元山下来的招秀短短十年之间,东域从千疮百孔的凋敝之象重建至此,名义上是瑶承月主导,但究其根由,以儒道定乾坤的是云台主招秀,以术法定山河的是影阁主简锐意,外域人不在意内情,因为从一开始修道界就默认扶风楼是瑶承月的附庸,整个东域都是尊主送儿子的玩具。

瑶承月可以不管事,把自己的权柄当成讨好女人的筹码,但在他被困天元山、东域的实际掌权人又流落异地之后,能让一个野心勃勃之辈不夺权、能桎梏一个术道先天行为的,除了情谊也没别的什么了。

这男人跟她必然深有纠葛。

“术道先天……”恒忘泱拈着她一缕青丝反复搓捻,“那些阵图也是他的手笔?”

恒息营不再说话。

恒忘泱抬眸瞥了眼,这人沉郁得都快跟阴影融为一体了。

倒也不是纯粹气恼毕竟她招蜂引蝶已经是事实,而她情人众多也罢,偏偏不肯从他们,这也确凿头痛发作的病态与衰弱才是主因。

恒息营修肉身也修神识,更重大脑与思维,杀戮道对他的负面影响更加深刻,过分敏感的五感给他造成的精神负荷更加强烈。

一直以来修养的就是轻躁轻怒,排遣不虞是理所应当的事,偏偏他拿她没办法。

在她这里受够了气,这种状态之下,他非在床榻间跟人过不去,简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恒忘泱自然没兴趣指责兄弟哪里不对,他也闭上嘴巴,只是低头看沉睡的招秀。

早先意识到她与扶风楼或许有关联的时候,不是没有怀疑过云台主,但与“云台主招秀”挂钩的是儒学掌教与祭司身份,而非先天之身,扶风楼也不是一个以武力见长的所在,她当时状态又着实太惨,实在不像是东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现在想来,扶风楼卧虎藏龙的多了,一个云台主是先天,一个影阁主是罕见的术道先天,瑶承月匿着多少本事更没人知道。

能坐镇一方、自频繁天灾中苟活的架构,必不可能就是看起来的简单。

只是东域素来低调,连瑶承月都没什么存在感,若非因她而探查东域究竟,他俩也不可能知晓遥远之地的情况。

麻烦的关键还要落在紫微星上。

必须搞清楚天元山的对紫微的想法,明了姬胜雪为什么杀她的因由既然想娶她做妻,想叫她诞育子嗣,这就是无可规避的问题。

真要是杀错那么简单,姬胜雪不可能一错到底,招秀也不可能避他至此……就算不看云台主的身份,她毕竟与他师出同门,除非他有冒着戕害同门的罪过也有必须杀她的理由,她也确信自己一旦再度落入他手就必死无疑,才会落到这么个局面。

她还藏了很多秘密。

但是恒忘泱不急,恒息营也不急。

确定破寰宫只是她的个人行为,背后没有其他势力干涉,他们自然从容得多。

恒息营起身。

恒忘泱抬起头,看他自另一侧下床,月白色的寝袍浸入层叠的黑纱幔,阴影一般消隐无踪。

越是发病他越不喜见人,能忍到现在显然是极限了。

恒忘泱又等了一会儿,见招秀不再发抖,神色间似睡得安稳了些,慢慢扯开被子,把自己挤进去的同时也揽过人圈在怀里。

被束缚住的时候她本能地挣动了一下,但又实在累极,很快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