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条件反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手臂已经自觉作出了动作。

她犹豫地看了招秀，慢慢放下茶盏。

心想大概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会叫人心软，这么好看的更是从未见过，忍不住想照顾人家也在所难免。

“谢谢，”招秀慢慢吐气，“可问姐姐名姓？”

叫我姐姐……苏娥很快坦然，把照顾的行为视作特殊的优待，也不算违背星花谷的规矩：“苏娥。”

她甚至又倒了一盏水喂给招秀。

水缓解了几分喉间的干渴，双唇依然起皮，视野还有些模糊不清，招秀只好靠在榻上，定下心神等眩晕完全消失。

“师叔有心收你为徒？”苏娥又问了一遍。

招秀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闻言有些怔忪：“什么？”

内府正在尝试聚气，指间刚想掐诀又将费劲凝成的内力挥散。

她是废了，也听从席殊的话并不急着重修，但不至于连只信使都放不出来。

只不过摸不准魏盈君的态度，而且她还攒着秘密没有开口，等闲更不能有冒险之举，免得给她送把柄；二来她也怕千极教已经盯着星花谷了，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联络部属可能会招致更多祸患。

还是需要更多的情报。

不能急……冷静，不能急。

“她从来没有这样关切过一个人。”苏娥看着她，慢慢道，“谷中人大多是师父自己捡回来的，而你是唯一一个由师叔亲手带回的……”

后半句她只在心里默默地说还让你穿她的衣裳，睡她的床榻。

若不是看重，怎会如此关照？

“并非如此。”招秀摇摇头，“只是……我与前辈有旧。”

苏娥眼神微微一动，一瞬间有很多猜测，但也识趣地没有问下去。

她说：“师叔叫你在此修养，但若想看看谷中风貌，也不禁你行走。”

“……多谢。”

世上事最怕的就是没有准备。

但心理准备也是准备。

招秀幽幽地想，最差不过重归囹圄但在那之前，她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第0439章 经验

不清楚魏盈君去了哪里，招秀拄着拐杖艰难走遍全谷都没见到她人影。

反正是对方许可她自由行走的，她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就算是苏娥全程跟在旁边，她都没有收敛什么。

意志坚定，目的明确。

她现在看人，看谷，完全抛却寰宫这目标，竭力转变旧有的思维，单纯只把目光聚集到西州这片土地乃至于这土地孕育的人上面。

落入西州以降，她的目标一直在瀚海城，在千极教，在寰宫，西州的历史与社会只被她当作分析目标的背景板，她本意并不想牵涉更多她知道自己在逃避。

可是明知大厦将倾，硝烟弥漫，她怎愿意承担陷身废墟的后果？

她只是一个过客，何必把自己陷进里面挣命？

然而现在事实已经证明，冒险挣动一个砖块的想法宣告破灭，一只脚已经陷进泥坑里，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事了。

那能不能让泥坑干净整洁起来？

招秀有了些特别的想法。

越是危机四伏如履薄冰，她反而越是有以往与天斗、与人斗的感觉。

闯过的风雨够多了，淌过的厄运也不少，恶劣的处境反而更能引起她触底反弹的斗争性，以至于这会儿饥渴不觉，寒冷不觉，全身上下都好像充溢了别样的力气。

苏娥当然不可能放她一个人行走，倒也不是说非要监视她的言行，主要也是怕她出什么意外，辜负了师叔的嘱托。

就这副孱弱之躯，一个错眼都怕人倒下，哪还能看她单独出去。

而越是旁观，苏娥越是意识到这位“客人”的眼界见识与自己存在隔阂。

她好像是生存在另外世界的人一样。

苏娥听她说的每一句话，看她做的每一个动作，却始终想不明白这个人在做什么，自己有限的认知完全不能解释对方这一切动向的缘由。

苏娥觉得她看上去更像是如同谷主、师叔那样的人，只是她身上并没有那般浓烈的出尘之感，虽有殊世之貌，但她体内充溢的更多是一种世间的活人气。

所以，会有这样的人吗？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人？

苏娥总是难以抑制对她的怜爱，这固然有她容貌过分美好的缘由，也因为看到她身上那些痕迹，猜测她一定遭遇过某些非人的折磨，但苏娥所有的经验都没法在她身上得到验证她平静得有些过分，没有怨艾，没有憎恨，甚至不见什么负面情绪，好像并不将那折辱的过往放在眼里，也无需任何人怜悯安慰；她固执得何其坚实，并不是谷中“自力更生”的规矩在限制她，而是她自己的骄傲与顽固在支撑她，好像只要能站立，只要能开口，她就绝对不会妥协。

天底下还有女人能活成这个模样吗？

苏娥跟随谷主极早，她没有修行的资质，不能拜在谷主门下，但也随之学了些医术道法，她帮助谷主救治人，帮助谷里的新客熟悉环境，她熟悉西洲，更熟悉女人，但她怎么都想不通，眼前这个人这样孱弱多病的一副躯壳，她的骄傲又来源于何处？

苏娥看她询问遇到的每一个愿意与她交流的人，记录对方的身世与感想，心想难道她是在揣摩自己能否与谷中人相处得融洽？

苏娥见她观察谷中的屋舍、田地、菜圃、药园，看池塘看蚕桑看铜人看丹炉，心想难道是借此考察星花谷是否值得她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