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

那只手的主人动作顿了一下,收回手,默默地矗立在病床附近,他依靠在墙壁上, 双手抱臂, 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强度减弱的阳光穿过他的身体,与千缪如出一辙的脸呈现出病态的面容。

和千缪不一样的是, 他的衣衫暴露,胸口与腰腹若隐若现地敞露着。

他的上半身是有些宽阔的云衫,修身的裤子勾勒出他的体型,四肢修长,体态优雅,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身后,露出了尖尖的耳朵,交缠的双臂中他伸出手,捻着一支盛开的蓝玫瑰细细把玩,黑色的长指甲诡异又漂亮,他毫不吝啬地在阳光下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明明他没说话,也没多余的动作,千缪却觉得他的存在感前所未有地强烈,强烈到千缪无法忽视过去,他缓慢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对千缪来说似乎就是轰鸣声,吵得千缪耳朵疼,千缪莫名就感到烦躁。

情绪轻易地就因此失控。

这是不对的。

面前的这个人是不存在的,不应该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当机立断,千缪视线扫过去,命令道:

“离开我。”

“越远越好。”S??L

“我不想见到你。”

千缪不算是一个平和的人,他隐藏的攻击性平等地指向每一个人,就算是这个与他长得差不多的虚影也不会成为例外。

透明的人影虚虚地望过来,异常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烟熏般的眼睛像男鬼一般,将他原本的五官衬托的立体起来,他微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做不到。

千缪不知道这些表情由他本人来做是否也这样,有些病态,又有些多情。气质很弱,或许容易激起其它人的保护欲?

除了演,否则没必要。

也许药剂中断的效果没有完全地失败,只是意外地加强在别的地方。

比如,让这个虚影的存在更强烈了些。

从机甲联赛后,这个只在倒影中|出现的虚影就日渐一日地越界。他渐渐地从镜子里走出来,随机地出现在千缪身边的某个角落,他发不出声音,就跟一双无形的眼睛一样,默默地注视着千缪。

千缪一般会将他忽略过去。

无论是幻觉,还是别的东西,忽视过去就不会对他造成太多影响。

今天可能不太行。

刚清醒没多久,千缪的脑神经还在隐隐作痛,痛感不强烈,却难受。

莫名的感觉告诉千缪,虚影的存在会加重他的痛苦,他重复强调:

“出去!”

他好像被这个看起来精神状态就很糟糕的虚影给感染了,脑海中的负面情绪快速地增多。他在仅他一人的病房里无意义地发脾气,头痛欲裂。

千缪抱着脑袋,原本坐直的上半身佝偻下来,长发垂落在脸侧,虚虚地遮挡住他的脸颊,与他皱得更紧的眉头。

持续的头疼仿佛解开了某种封印,悲伤与痛苦压迫着千缪的神经。

直到感受到视线模糊,千缪才发现不知何时,他泪水盈满眼眶。

他这是……哭了?

为什么呢?

不需要旁人解答,千缪大概就能猜到原因。谁对他造成的影响最大,他自己最清楚,但他不承认。

注射的药剂效果流失,就如减毒的抗原能让身体产生抗体一样,微量的药剂能导致机体提高免疫,从而导致此前建立的防线崩塌。

被延缓了十数年的情绪填满大脑,又与这一年里的经历一起发酵,逐渐脱轨,不受控制。

灰白的回忆多了许多感情|色彩,可这却成了刺向千缪的武器。

很多年里,就跟无数的孩童一样,千缪曾将生育他的人视作世界唯一,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因为母亲的死讯而感到世界坍塌。

绝望比淹没头顶的潮水还令人感到窒息。

精神世界折射到身体反应,当时还在接受治疗的千缪生命几度垂危。

但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因为,

叶什……

千缪张开口,试图念出这个名字,但没发出声音。

旧景再现。

但叶什现在可不在他的身边。

当前在他身边的只有这个虚影。

千缪没有做出任何自救的行动,只是默不作声地掉眼泪,泪水浸湿被褥,留下略微深一点的色块。

虚影做不到千缪这样对现状的无动于衷,走了过来,坐在床上。

虚影挑开千缪垂落的银发,将手中的蓝玫瑰别在千缪的耳后,轻轻地拍着千缪的脊背,帮助千缪捋顺呼吸。

这些行为颇有效果。

再接再厉。

见千缪没表现得那么抗拒,虚影的脑袋也跟着靠近千缪,在他们额头相抵的前一刻,造型奇异的匕首先一步刺入虚影的身体里,刀尖穿透虚影,还在注视着千缪的虚影顷刻间涣散为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