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卢继笑:“一家总有一两个知趣的,俱是张狂之辈,家业哪能为继,早晚要败。”

“他们鼻子灵,消息通。”沈拓笑道,“明府尚未到任时,他们便将明府的来历摸个清楚,等到任,又举族要请明府吃酒,被拒后,便知道不是与他们一路之人。他们乖觉,见此风声,只管藏起尾巴行事。”

何秀才道:“他们操持着商贾,最会的便是见风使舵,改腔变调。没脸的事都做得,何况藏个尾巴。”

何栖与他们筛酒,笑:“阿爹、卢叔、大郎吃一盏梅酒,味虽淡,却可解渴。”又单独将一盏与沈计,“小郎吃这一盏,我放了蜜糖,甜香得很。”

卢继笑:“阿圆这是嫌我们聒噪了。”

何栖笑道:“这可是冤枉人,我最爱听阿爹与卢叔说话,有趣得紧。不像大郎……”说罢,侧脸看着沈拓。

沈拓把玩着酒盏不服,笑道:“阿爹说的我只知一二,不过,我说的,阿爹肯定不知道。”

何秀才笑:“你倒来说说,何事是我不知的?”

沈拓道:“来年要征役夫来清河挖淤泥,明府行事,再不会潦草虚应,少不得要有一番动作。”

何秀才抚掌笑:“这可是好事,桃溪这些水路早该好好清一清。先前的县令不作为,河床都高了几分,水也不似以前那般清澈。”他一高兴喝了一盏酒,又道,“只别迫得太紧,引来民怨。”

卢继却道:“若是主干河道还好,分支旁流也通上一遍,可不是小事。若不好好打算计划,误了农时,明府少不得要被人捏到错处。”

沈拓笑:“明府周全,必要把边边角角料想一遍,再作安排行事。”

何秀才夸道:“如他这般年轻心有成算的,实是少之又少。”

何栖悄悄使了个眼色给沈拓,沈拓会意,道:“阿爹,晚上我与阿圆在家留宿,我与闲帮约好,明日过来帮忙搬行李。”

何秀才呆了一呆,道:“我哪有这么多的行李用上闲帮的。”

何栖道:“这些花花草草啊,阿爹惯用的椅榻啊,少不得要搬将过去。”

何秀才应了,只惆怅喝酒,沈计拉他的手,道:“阿公早日来,小子也好向阿公请教功课。”

何秀才笑着摸摸他的头:“我于读书上实没天赋,小郎聪颖,须得名师指点教导,我却要误了你。”

沈拓道:“岳父自谦了,小郎才多大,哪里教不得。”顿了顿,还是把弟弟卖了,“小郎写得一笔烂字,怕要赖岳父指点了。”

何秀才听了生出几分兴趣,见沈计红了脸,很是羞惭:“好,到时小郎写笔字与我看看。”

沈计知道何秀才擅书,听他肯教自己,连忙揖礼致谢,又在心底暗自懊恼:自己那字实是……怕是要污了何公的眼。

第44章

何栖和沈拓在何家留宿了一晚,隔日闲帮上门, 将何秀才的行李挑了个担, 背了榻椅,花草拿板车推装了走。

何秀才负手而立, 园中只剩院墙边的金腰, 无叶无花,一排枯枝败藤,心中不禁瑟瑟。

何栖将各处门窗一一关好上锁,过来扶了何秀才:“阿爹?”

同,何秀才回过神,笑:“初时嫌这气闷, 前头又吵闹,这才砌了墙。天潮, 砖缝青苔里爬着好些的水牛。你幼时看着生厌,见了就要烧了枝条将它们烫下来。”

何栖笑起来:“也不知为什么, 这墙生得好多水牛,吐着涎密密爬了一片。有好些爬在地上,一脚踩了,头皮都打麻。”

“养了好些花草,地又窄, 难免虫蚁多。”何秀才又四顾,“平日多有嫌弃, 离了我心中倒是不舍。”

何栖笑:“阿爹说得要远游不再回转似的。也留着寢卧坐具呢,那边住着烦了, 便来这边歇歇。家中的先祖灵位也在这边,四时八节、初一十五少不得来祭拜。”

“也是也是。”何秀才点头,又道,“要与王牙人递个信,他要寻我,岂不扑空?。”

沈拓雇了车回来,听见了便笑道:“王三行市牙郎,消息再灵通不过。不用知会他便知道要去何处寻岳父。”

何秀才道:“我托他赁房一事,既有相交,不好失了礼节。”

沈拓皱眉:“岳父家中的商铺这些时日都不曾租出去,中间可有缘故 ?可是王三不尽心办事?”

“你休误会了他。”何秀才笑道,“他虽市侩,却非这等不为之人,倒是我难为了他。我是不擅这些经济庶物的,欲将铺子租给省心的租客,也爱惜房屋,也不生事的,只写契时互相交割,只图轻省方便。王牙人承诺多为我考量几分,倒要费他一些心血。

沈拓这才作罢,左右王三是个知分寸的。何栖道:“时近年尾,怕一时寻不得好客。”

“不急。”何秀才笑,“事缓则圆。年头年尾也不差多时。”

一时几人了出了门,何秀才亲自关了院门,将院墙上一根打头的枯草折了去,又亲手压了锁,叹道:“时不时要来将扫一番,屋舍少了人气,荒旧得快。”

何栖应了,又笑:“好好的屋舍哪会让它荒着?少人气也不怕,前头铺面若是租客人好,就通出一道门来,当是借点生气。”

何秀才把能想到的俱嘱托了一遍,这才登了车随着沈拓何栖家去。

何栖何秀才却不知,另有人打上了他家铺面的主意。

小李氏这些时日与那方山打得火热,二人一个一时也不思嫁了,另一个心知娶不起这等妇人,见面又难分难舍,心肝啊肉的,于是互起了誓天长地久做对野鸳鸯。

小李氏日日做新妇,别个度着寒冬,她却如同身在三春,春情春意春满头。她得了意,偏这几日方山身上有差使,不得空与她私会,便开始操心起自家阿兄的家事来。

养了齐氏这样贪花爱俏的娘子,一年也不知要多少抛费呢。又心疼前头三个侄儿亲娘憨,继母难缠,亲爹耳根软。

得知何家有街商铺要赁着出去,扭着腰来找齐氏和李货郎,把细细长长的眉,轻轻一皱道:“哥哥嫂嫂都是天真烂漫的人,也没个长计。倒累得我这个归家女要为家计营生犯愁。家中这许多嚼用,日日睁眼都是花钱的事。大郎也大了,是念书呢还是学个活技计傍身?你们做了爹娘总要为他考虑几分。”

齐氏提防,小心道:“小姑说的是,只是我是个深居的妇人,小家出身,没得教养,哪知道这些?平日也不过把门一关带了小郎囡囡等夫君归家。”

李货郎也问:“阿妹好好说这话,可是心中有什么主意?”

小李氏笑道:“也只是一些瞎想头,还须嫂嫂事同意呢。”

齐氏一听又落自己身上,更是一字一句斟酌着道:“我身无长物,又不会言语,实没个主意。”

李货郎在旁帮腔 :“你嫂嫂又不当家作主,阿妹有事只与阿兄说。”

小李氏一手掐了腰,笑:“阿兄虽能干这事却包揽不了。细说起来也不过是亲戚家间的方便行事。”拿手帕捏个块点心,托着喂给了齐氏怀里的小囡囡,“囡囡嫂嫂家有间铺面,现下都空置着,怕是找不到租客,这么废着,可惜得很。听说早些也开过杂货铺,只那租户不老实,与亲家公有龌龊,成日拿扰得亲家公不得清静。唉……也是为难了亲家读书的斯文人。哥哥嫂嫂不如租了来,一来本是家中的营生二来也为亲家解忧,可不是一举两得的便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