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没什么人喜欢他的。

闻君鹤脸上也没有表情,回去之后,没过多久贺宁的工位就被人敲了一下。

“同意一下,我把钱转给你。”

贺宁一看是闻君鹤从大群里加了他,是贺宁先把闻君鹤的联系方式删掉的,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找他,他留着自己以前那个微信,里面的动态被他一条条设置成仅自己可见,有时候他会在深夜里翻着朋友圈里以前和闻君鹤的合照看。

贺宁刚想说不用了,闻君鹤就说快点,工作也有需要。

贺宁看着闻君鹤好几年都未曾变过的头像,那是有一年他和闻君鹤坐在学校的天台,那是春天,贺宁因为满城的柳絮过敏而烦恼,他坐得有些高,小腿腾空地一晃一晃,嘴里舔着一根草莓味的冰棒,嘟嘟囔囔地说着他今天体育课为了看他打球被人挤得把脚扭了,他把腿抬起来给闻君鹤看,说还疼,又抱怨地说闻君鹤你怎么这么招人。

闻君鹤闻到他浑身都是草莓味,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想起他跟一群小丫头较劲:“难受?”

贺宁点点头。

“活该。”

贺宁抱着他,把下巴支在闻君鹤的肩膀,天真烂漫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闻君鹤,你真是天底下最不体贴的男朋友。”

在贺宁絮絮叨叨的抱怨中,闻君鹤说了一句不要把你的口水擦在我衣服上,而后拿着他那部很旧的功能机拍的日落。

很多年了,以至于现在看来像数很差。

贺宁曾经想送他一部新手机,闻君鹤很严肃地告诉他,这些东西他以后都会有,他现在不想要,也不需要。

贺宁想过他到底喜欢闻君鹤什么,大概就是他身上那股傲气和天赋,他从不因为自己贫苦的身世怨恨什么,而是一步步从沼泥里坚定地往前走,所以谁都爱他。

可以说他受过最多的委屈就是贺宁带给他的。

贺宁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作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高傲不给人面子,擅长捧高踩低,用小拇指想都不可能对闻君鹤很客气。

晚上又加了班,闻君鹤买单给大家买的宵夜,闻君鹤看着贺宁为了躲他这次工作完成得很快,连离开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闻君鹤突然有些想笑,他回国后第一次去拜访了自己在大学的恩师,他出国的推荐信就是出自这位老师之手,买了一套紫泥茶具,恩师一直在说他破费了。

聊了这些年的经历,恩师突然开口问:“你那个小男朋友现在怎么样?”

下一刻闻君鹤就笑不出来了。

“分手了。”

恩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闻君鹤:“是他跟我提的。”

恩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不该啊,他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闻君鹤干笑:“哪有那么喜欢,我出国没多久他就另找了其他人,就那么回事,什么爱不爱。”

恩师若有所思道:“那孩子家里不是发生挺大变故的吗?你出国后,有一次他想提前办复课手续,但是材料不全,因为他当时是以抑郁休学的,需要学校的心里室对他进行评估,可是他心理条件根本不符合复课条件,学院就否了他的申请,当时经办人是我爱人,我恰好碰见他从教务处出来,那天还下着小雨,他一个人站在教学楼后面崩溃地在哭,我也知道现在的小年轻自尊心强得很,也不好上前,就让我爱人定期关心一下他的病情,知道他在积极治疗,后来一年后我有一次在学校看见他了,想必是病好了,才放下心。”

闻君鹤:“……他没告诉我休学是因为抑郁,他跟我说是暂时不想上学,他想休息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我这儿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他没在我面前表现得有异常,我以为他是……编的。”

贺闳兴坏事做尽,到底不可能一点不为他儿子留一点后路,他出事后,暗地里就有好几波人往他们住处窥探,甚至塞过钱。

闻君鹤以为贺宁虽然不比以前,但也不至于过得太差,原来没心没肺的贺宁也会抑郁。

第6章 还挺配的

“我走到站在这个位置,很多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可是唯独我心尖尖的儿子,谁都不能欺负他。”

贺家庄园深处,那栋依湖而起的三层西式洋房就是贺宁从小长大的地方,整体建筑看上去并没有很久远,碧波无澜的湖水呈现出一种很纯净的蓝色,远远眺望过去仿佛跟天空连成一线,往里进的时候,需要经过很长一片的迎宾松,中西结合,洋房周边有独立的花房和中式建筑,占地面积不小,红瓦白墙,越往里进视野逐渐狭窄,闻君鹤被贺闳兴客客气气地请到家里。

贺闳兴大约五十出头,多年位高权重,让他浑身有一股不可轻视的压迫感,他靠坐在沙发上,示意闻君鹤坐,有人替他倒上一杯茶水,他看着闻君鹤不紧不慢地道:“小闻是吧,今天找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听说我儿子喜欢你,正在追求你,真是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是喜欢,不过宁宁从小到大没这么跟在一个人身后。”

闻君鹤坐在车里的时候,沉默计算了大约从外面进来花了六分钟,有人替他打开车门,他看着面前堪称奢华的洋房,脸上闪过一丝不洗察觉的不耐烦和厌恶。

他第一次走进这样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丝毫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之类的情绪,有的只是很烦和不适。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类似于酒店香氛的味道,大厅很大,房子里到处充溢着的好像都是金钱的味道。

那个时候贺宁追了闻君鹤很久,每天的花样不计其数,他已经很烦了,偏偏有一天放学几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请他走一趟。

“所以呢?他喜欢我,我就该感恩戴德吗?”

闻君鹤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欢悦,反倒是有一种被贺宁缠住的困扰,他垂下眼,看着大理石的地面:“贺宁的喜欢让我很烦恼,甚至不能接受。”

贺闳兴看着面前的少年人,像是在打量,平静地道:“你拒绝了他,他很伤心。”

闻君鹤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他以为贺宁父亲将他请过来是警告他离自己儿子远一些的,毕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一开始就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可贺闳兴跟他预想的相比,似乎不太一致,贺宁性格天真自我,身边有一大堆随从,活得花团锦簇,跟拿奖学金的好学生闻君鹤根本走不到一起。

贺闳兴笑着:“我很欣赏你,我不想让宁宁伤心,所以你能跟他在一起吗?就当哄他开心了。”

贺宁今天上班的时候,就发现闻君鹤看他的眼神不对。

中午休息的时间,他拿着饭盒要和周纪吃饭的时候,走到楼梯口处下一秒闻君鹤就将他手腕扣住将他拉到了楼梯口。

贺宁忍着关节处的疼痛,皱着眉头道:“闻君鹤,你先松开我。”

“你当初生病怎么没告诉我?”

贺宁手指攥紧饭盒,他就算告诉闻君鹤又怎么样,就算告诉他了,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多持续一段时间。

但对于闻君鹤来说,绝对不是出自于爱,跳出那个怪圈,把闻君鹤当做一个责任感爆棚的人,很多事情都想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