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周纪有一次下班的时候碰到了慢吞吞走出公司的贺宁,朝他打了打招呼,贺宁看见他的时候一时也有些吃惊。
周纪问他房子找好了吗?
贺宁似乎有些挫败地摇摇头,周纪于是说他最近在找合租室友。
很快贺宁就搬到了周纪住的公寓,他收拾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比周纪的小一些。
其实周纪没对贺宁说过的是,他其实在邀请他跟自己一起合租前,碰到过他好几次他坐在滨江路的木椅上,手插在外衣口袋里,一个人呆呆地盯着不远处灯光潺潺的水面。
周纪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面上平静,实则整个人好像碎掉了。
几年前贺宁记忆力很差,经常忘记一些很平常的事,他说是手术出现的麻醉医疗事故,他的大脑受到了影响,周纪问他生了场很大的病吗?
贺宁迟疑地点点头,但也没有细说。
现在已经好多了,渐渐地他们互通信息,周纪知道了贺宁的贺曾经是一个有些大的官员的那个贺。
可贺闳兴的儿子只是个普通人,早年的那些亲戚在贺家出事后早早躲得不见踪影,贺宁也不愿意再联系任何人。
贺宁是独子,早年他母亲生下他后就出了车祸,贺宁起初不叫这个名字,他原本叫贺涵,他的名字是贺闳兴后来改的。
只有平静安宁这一个含义,贺宁锦衣玉食地长大,贺闳兴把他养得娇纵又霸道,只希望他健健康康。
贺宁回去之后吃过饭,又准备好明天要带的便当,他每天蹭周纪的车,回报他的就是每天也给他准备一份午饭。
贺宁独自在房间里记录下明天要做的工作,他又拿出了夹层里的日记本。
他想起刚才看见韩卿和闻君鹤站在一起,在本子上写了几句白日里发生的事,转个弯又写下一句。
我也不会祝福他的,因为我很嫉妒。
闻君鹤的到来让整个公司上下都很忙,贺宁刻意回避,几乎可以确认不会碰到闻君鹤。
他和周纪吃饭的时候,突然刷到了闻君鹤的社交平台更新了一张好像图片,那是一个很丰盛的便当,配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显得很有食欲的样子。
贺宁心里嘀咕想着,该不会是韩卿给他做的吧,学人精。
他一直用一个小号关注闻君鹤的动态,第一次鼓起勇气给他留言的时候,是闻君鹤发的他所在城市的阳光,贺宁回了一个阳光的表情,还很紧张,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后来发现底下有他的朋友和同学,自己在里面并不显眼。
闻君鹤第一次回复他的时候,是刚刚上线一个显示定位的功能,闻君鹤上传了他的手掌正摸着一只棕色小狗头的图片。
贺宁发了一句养狗了吗?他就没管。
结果好像没多久后,突然就收到了闻君鹤的回复。
没,路上碰到的。
贺宁愣了愣,拿起手机又放下,那之后他就没再评论过闻君鹤,他也不是想真的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他只是觉得闻君鹤是他如今和这个世界接轨的一种联系,他需要从他身上获得一点什么能量,具体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贺宁加班,周纪今晚有事,他们不能一起回去,他交上去的设计被否了,现在重新在改。
整个部门都在加班,突然林珂在那头说大家先停下来,闻总请大家喝东西。
於犀……
贺宁准备拿一杯咖啡离开的时候,林珂突然叫住了他:“贺宁,等等这杯是你的,荀秘书刚才特意交代的。”
贺宁看了一眼,他的是热牛奶,他的过敏源有很多种,咖啡算一项,不过接触了反应有重有轻,贺宁一般都是注意一些比较严重的,像酒精咖啡只要不摄入太多,就是胳膊起一会疹子,不去管两三天也就消下去了。
以前闻君鹤就经常说他真难养。
正好闻君鹤从办公室那边走进来,贺宁看着他,闻君鹤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一眼。
闻君鹤身材挺拔,眉峰往下压的时候,给人一种压迫感,他只是看了贺宁一眼,就漠然收回视线。
耳边响起了接二连三感谢闻君鹤的声音。
“跟大家的辛苦比起来不算什么,毕竟是我上任的第一个项目,拜托大家了,等项目结束,假期一定会补上的。”
一时整个屋子都热闹起来,闻君鹤一直人缘都很好,也会做人,贺宁就没见过不喜欢他的人,不像贺宁,被疏远和排斥是常有的事。
以前就有很多人讨厌他,贺家倒了之后,这种情况也就变得非常平常。
贺宁曾经有段时间非常想要这种能力,他捧着那杯热牛奶在工位上足足盯了十分钟,他才重新做他的设计图。
结果等到他终于做完,公司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往里看了一眼,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还是把那杯没喝几口的牛奶带上了。
“等等”
贺宁和闻君鹤站在同一部电梯了,他几乎站在了最里面,他望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第一次觉得时间是那么难熬。
直到看到倒数到第十层的时候,闻君鹤突然开口问道:“你跟你那个男朋友是我出国以后的事吗?”
贺宁突然想起他给闻君鹤打电话那天,他趴在医院的窗口,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头很晕,护士原本不让他下床的,他远远地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鼓起勇气对那头的闻君鹤提出分手。
直到听到那头的闻君鹤沉默很久说好,他突然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仿佛松了口气地瘫软在地上,他擦了擦眼角,然后重新躺在床上。
“……嗯。”
闻君鹤又找到一个嘲讽他的机会,冷哼一声:“你还真是一点都耐不住寂寞。”
贺宁当然不会讨嫌地去反驳他的话,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又怕他大发善心地要送他,等一出电梯就先发制人:“闻总,我男朋友呆会就到,我在外面等他,再见。”
贺宁看着闻君鹤的车离开后,打算走一段路,然后坐公交回去。
闻君鹤坐在车里,看着贺宁坐在不远处的站台,手臂撑在身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以前的贺宁无论什么事都要跟他嘚瑟,做一件事前准备都要在他耳边嚷千百次,个性鲜明,丝毫不关心他人看法。
如今却有礼有节,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