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沉默没出声,偏头笑道:“我也觉得单靠我拿捏不了他,可是啊,他那么一个自尊心和道德感极高的人,如今已经很超出我的预料了,逼太急,他应该也做不出什么越界的事吧。”
这时候传来韩卿被拘留的消息,关于韩卿杀人未遂的一审很快在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孟轩还是出庭做证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韩卿也终于不再是一副傲慢的模样,他也会害怕,恐惧失去一切,付出代价,一审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韩卿一方律师当庭提出上诉,拿出了医院开具的韩卿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和精神分裂证明,在病态心理支配下,有自杀或者攻击他人的动作行为。
新交的证据需要核实,于是法庭宣布择日宣判,贺宁走出法庭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嗡嗡的。
韩卿那个挑衅的神情让律师对贺宁说了好几次冷静。
闻君鹤拿着外套披在贺宁身上,看到他这副模样:“你先别急,我们先去跟律师商量。”
贺宁烦躁地想抽烟,闻君鹤只好不多问,他驱车平稳,在律所呆到晚上九点,得到的结论就是如果韩卿的病历是真实的,甚至不用坐牢,贺宁一个人到了一楼大厅抽烟,闻君鹤从外面挟裹着一身寒意而来,给贺宁买了一杯热牛奶和汉堡。
灯光落上他的脸庞,微微照亮贺宁有些苍白的脸庞:“你说他怎么这么好运气,我就知道韩家不可能看着坐牢,上午在法庭上,我真想上去揍他一顿,如今我干不过韩家,早晚有一天……”
他说到最后看了闻君鹤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闻君鹤看着贺宁,觉得自己怎么会曾经觉得他可恶至极,贺宁就是娇纵了一点,可从没想过主动伤害任何一个人。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当初,万幸,贺宁被救回来,可是他受过的一切一定得有人付出代价。
如今的贺宁仍旧活蹦乱跳,可是那个时候,那一场不轻的折磨,让他脆弱得如同风一吹就会飘走,瘦得不成样子,他记得以前贺宁还有点婴儿肥,现在已全然没有。
他曾经觉得贺宁单纯,其实他有一套自我保护模式,比闻君鹤更能明白这世界恃强凌弱的道理和残酷。
“韩卿一定会付出他该付的代价。”
贺宁小声哼了一声,虽然是安慰,但莫名也好受不少。
韩卿的病历真实,一审终判当庭释放的那天,是个晴天,韩卿方律师坚持当初私藏贺宁病历,是韩卿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时犯下的错误,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不负刑事责任,贺宁坐在位置上没动,闻君鹤跟律师说着继续上诉。
贺宁手机就收到一段视频。
听说你在找这个人。
贺宁点开视频,看着屏幕里的男人有宽阔的身影,视线太暗,他只看到男人弯腰与韩卿离得很近,不能再近了,那人扣着韩卿脸的大拇指戴着一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墨玉扳指。
贺宁不可置信,不敢再看,不敢再听了。
突然那男人转过头,沉冷的表情也不见一丝裂缝,敏锐地盯着摄像头,贺闳兴嗤笑一声:“录什么呢?”
更大尺度的都被你爸毁得干干净净的,只剩下这么一小段,我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贺宁突然挤开人群朝外跑去,闻君鹤看着贺宁的身影,追了上去:“宁宁!”
贺宁挣开他的手,甩了一巴掌上去,指着他的鼻子,眼睛都红了,厉声道:“你早知道对不对!什么何承,什么查不到,你们通通都是骗子!我要杀了韩卿!”
说罢,就直直往外跑,韩卿需要被押送回拘留所再释放,律师在他身侧说着什么,韩卿走在最前方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不过短短一段路,突然不远处横空出现一辆面包车朝着他们直直冲来。
救护车从贺宁面前呼啸而过时,闻君鹤终于追上贺宁,将他死死搂在怀里,喘息着道。
“韩卿被撞了,你冷静一点。”
某监狱深处,这个时候点正是囚犯劳作的时间,有几人悠闲坐在一旁晒太阳狱警却当做视而不见,有人在贺闳兴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眸色漆黑,有一股符合年龄的深沉。
他按了按大拇指,像是一个惯性动作,平静地开口道:“老五欠我的人情,抵了。”
第27章 也不要因为什么人而坠落
贺宁看见另外一道出口已经有警察拉起了隔离带,救护车上面的医护人员迅速下来,将人抬了上去。
直到救护车启动,贺宁站在不远处,看见地面有一摊扎眼的血迹,浑身一怔。
闻君鹤搂着贺宁,低声道:“……宁宁,我们先走,这里太乱了。”
贺宁的怒火并没有因为这一插曲而消散,他推开闻君鹤,露出嫌恶的表情:“我自己会离开,闻君鹤,你离我远点,帮贺闳兴骗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你不是最恨他吗?你还帮他,凭什么就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闻君鹤伸手无奈道:“……宁宁,我不想你不开心……”
贺宁简直要气炸了,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贺闳兴,他恨不得把韩卿杀了,他看着不远处的现场,只希望韩卿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我开心?自从遇上你们就没有一件事是开心的。”
闻君鹤眼睁睁地看着贺宁坐上了周家的车,那晚周纪敲门进来,给他送的晚餐。
贺宁从回来之后就不太对,周纪听说了庭审结果和那场车祸的事,就不太放心。
贺宁吃饭,他就安静坐在一旁等待。
在这之前,贺宁先收到了伏绍发给他的道歉短信,他皱眉扫了两眼,回了过去。
伏绍那边信号不好,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他在电话里说是他没有保护好贺宁,让他吃了很多苦,他深感歉意。
贺宁:“……我不想听这些,我爸跟韩卿真的……在一起过。”
伏绍在电话那头沉默一瞬,最后也只是说:“先生当时身边这样的人很多……那位韩少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宁宁,以后会有人代替我照顾你的,我暂时不能出现你面前了。”
贺宁皱眉:“……绍叔,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人替你照顾我。”
伏绍说:“先生觉得韩卿对你做的事不可饶恕,法院前的事很早就有计划了,后来……闻先生主动加入了,大部分细节都是出自他手,车祸也有闻先生的一份,他现在已经跟我们牢牢绑在一起,和我们变成一类人了,如果他有一天不再忠诚于你,我会让他付出惨重代价的。”
昏暗的房间里没开灯,闻君鹤蹲在阳台上点燃了几张纸丢进了花盆里,直到火舌吞噬干净那几页纸,他撑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指尖夹着一枚戒指,微微有些出神,他拿起贺宁留在他这里的香烟,含了一根在嘴里。
贺宁听完伏绍的话,手指拂开额前的头发,眼睛不知道是被凉风吹的还是自然红的,声音涩然隐隐带着崩溃:“……绍叔,他很干净的,你们怎么能把他也拉下去……”
“宁宁,他不坠落,你们永远不是一个世界。”
贺闳兴的发家史并不光彩,他若是老老实实地在官场上,便也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