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宫女替公主抱不平,“什么有口无心,咱们公主是好意,她不爱听就算了,干嘛这样挤兑人!” 四公主伸手,“拿鞭子来!” “公主……”
“宜额娘不是说了吗?让我待在院子里甩鞭子,我当然要听话!” 说完抢过鞭子更用力地甩了起来,靶子上的鞭痕越来越深。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三阿哥渐渐适应了上学的日子。
皇上说让四阿哥叫三阿哥起床,不过是说笑罢了。他并不是魔鬼,也肯体谅生病的儿子,所以三阿哥的上学时间是自己定的,早八晚五,中午在懋勤殿用饭,吃完了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上课。
虽然放学后还有很多功课要做,但三阿哥对这样的结果已经很满意了,好歹不用早起。 他知道皇上的底线在哪儿,也不能要求太多。再给自己减负,皇上就得发飙了。
这日三阿哥起得比平常早,他收拾好了便去了懋勤殿。柏江打开书篮,把笔墨纸砚摆好。陈先生还没来,这里没有别人,柏江就说起了闲话。
“三爷,您现在也好了,也该到处走动走动,交际交际。不如……从后宫开始吧!您也像四阿哥似的,每日晨昏定省,去给皇贵妃娘娘和荣妃娘娘请安。”
听话听音,三阿哥觉得这不像是柏江能想出来的主意。 “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柏江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前两日您去上学了,二公主去了阿哥所。她问起您的近况,奴才照实说了,二公主听完很高兴,她说您的病在好转,很应该再往前一步。她让奴才劝劝您,恢复每日的晨昏定省。皇贵妃娘娘好说话,但您的病都好了,总不去请安,容易遭人诟病,再有……再有荣妃娘娘也很想您。”
三阿哥不自觉地开始皱眉,他很不愿意见人。
他没有读过心理学的书籍,无法判断自己得了哪种心理疾病。他不懂抑郁症,双相障碍,躁狂症的区别。他只知道自己没好,他不想见人,不想应付皇室麻烦复杂的人际关系。
柏江有点无措,“奴才是不是做错了?我是您的总管太监,却听了二公主的话,我这个总管是不是不称职?” 三阿哥:“我不知道。”
柏江急了,“您那么聪明,那么灵透,怎么会不知道?奴才有做错的地方,您尽管责骂,奴才立刻就改!绝不再犯!”
三阿哥托腮看着他,“宫里有那么多厉害的宫女太监,如果你问他们,怎样成为一个主子最信任的太监,我敢说,他们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
奴仆想要获得主人的倚重,要做到投其所好。主人是个纨绔,你就要帮主人玩得痛快,玩得高兴。主人是个老古板,你就得懂规矩守规矩,还要逼着别人守你主人的规矩。
你看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太皇太后久经风雨,苏麻喇姑能陪着她披荆斩棘,所以她在宫里备受尊敬。你再看梁九功,皇上身边有许多总管太监,唯有他能做皇上身边第一红人,因为前朝后宫的事他全都记得,皇上正需要这样圆滑会办事的帮手。所以怎么说呢?”
三阿哥突然笑了一下,“一头驴一种栓法,要怎么搞定我这头驴,我也不清楚。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呢!” 柏江噘着嘴抱怨,“您瞧您,哪有把自己比成驴的?”
“因为我就是一头小心眼想不开的倔驴……”三阿哥叹道,“柏江啊!我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责怪你。当日我遣散了院子里所有的奴仆,唯独留下你,因为你肯说实话,肯同情我,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远离我。
来喜很好,他服侍我很多年,熟悉我每一个小习惯,他把我照顾得很好,但他身上有一种在深宫里混久了的油滑,我很厌恶。柏江,可能论伺候人,你比不上来喜,但你的真诚是皇城里最珍贵的品质。”
柏江垂头想了半晌,“三爷您放心,我好像知道要怎么做了。” 主仆俩刚说完话,陈先生就到了,三阿哥认真学了一上午,刚用完午膳,内务府就送来一盘荔枝。
送东西的太监笑着解释道:“这是南边刚进上来的新鲜荔枝,据说是新品种,不仅早熟,还甜嫩多汁。奴才先去了一趟阿哥所,见门锁着,才想起来您这时候在上课,忙又跑到懋勤殿来。耽误三阿哥享用了,请您恕罪。”
“大太阳晒着,难为你多跑一趟。” 三阿哥招招手,柏江掏出一个荷包塞进那太监手里。那太监收了荷包,说了一车吉祥话,高高兴兴地走了。
三阿哥尝一颗荔枝,觉得味道不错。他捡出来几个,送给柏江和陈先生。然后把剩下的荔枝好好摆一摆,堆在冰块上面,看起来又是很漂亮的样子。
“柏江,你拿着这些荔枝给二公主送去,她喜欢吃这个。” 柏江把荔枝放进食盒里,“是!奴才这就去!”
三阿哥教他如何跟二公主讲话,“你去了就说,公主前几日提的事,三阿哥已经知道了,三阿哥听完只说了四个字:你少管我!
今日三阿哥又得了荔枝,他知道公主喜欢这个,特意派人把挑剩下的给公主送来。并嘱咐公主少吃些,吃多了上火,嘴巴长大水泡!” 柏江:“……”
“就这些难听话是吧?”柏江用力点头,咬着牙应下来,“行!奴才会尽量活着回来的。”
陈先生劝道:“三阿哥讲话太刻薄,您分明是好意,可这样讲话,好意也变成恶意了。”
三阿哥笑道:“这叫永远年轻,永远嘴臭。哦!我说这些,先生肯定不懂吧!因为你看起来很老很老了,怎么会懂我们年轻人的事?”
陈先生闷闷不乐地摸摸脸,我也没有很老吧…… 柏江去送东西,陈先生和三阿哥开始下午的课程。 大概过了两刻钟,三阿哥突然合上书。
“今天的课到此为止,我要去找柏江。”
陈先生很不赞同,“三阿哥,读书才是最要紧的,您怎么能舍了读书,去找一个奴才?再者柏江是有分寸的人,许是公主留他说话,又或许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手脚。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难道您离了他,连书都读不成了?”
“你说的很对,柏江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他一直把我当病人照顾,所以一般不会离开我太久。除非是我强把他留在阿哥所,可即便是在阿哥所,他也是闭门不出的,绝对不会乱跑。从这里到二公主的住处,一个来回用不了两刻钟。柏江脚程快,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才对。我感觉他出事了,我必须去接他。”
三阿哥解释完了,扔下书本就跑,陈先生一个柔弱书生,哪里追得上?
先生急得团团乱转,这可怎么办好?若是柏江平安无事,那一切都好说。要真像三阿哥说的那样,柏江出事了,就凭三阿哥不管不顾的脾气,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
陈先生想了半天,决定去找大阿哥和四阿哥帮忙。
后宫是女眷住的地方,陈先生作为外臣,是不能进后宫的。他在外头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忙也帮不上。如今只能让两位阿哥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让三阿哥胡来。
陈先生去搬救兵,三阿哥已经快走到二公主的住处了。 走在宫道上,还离得远远的,三阿哥就看见一伙人背对着他,把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太监摁在地上。
食盒摔成两半,荔枝滚了一地,灼热的太阳晒干了荔枝表面的水分,原本新鲜红嫩泛着水汽的荔枝变成暗红色,看一眼便觉得倒尽了胃口。
一个稚嫩的声音骂着恶毒的话,“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狗太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还敢跑!” 一个太监踩着柏江的脸,狠狠地碾了两下。
“九阿哥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还不回话!” 柏江勉强笑道:“奴才没有跑,只是主子吩咐了差使,奴才不敢耽搁。”
“哦,你说三阿哥,呵,他是一个傻子,他又算什么东西!” 柏江怒了,“三阿哥不是傻子,他是你兄长,九阿哥,你眼里太没人了吧!”
“傻子怎么配做我的哥哥,我呸!”九阿哥招手,“我的鞭子呢?把他裤子扒光,我要抽他!” 三阿哥听见这些对话,眼里冷得像结了冰。
他快步冲到那些太监身后,先撂倒两个,然后抢过九阿哥手里的鞭子,啪啪啪连甩几鞭。
这几鞭抽得极快,伺候九阿哥的太监们反应不算慢,可是等他们来救的时候,九阿哥已经躺在地上哭嚎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围上来,一个勒住三阿哥的脖子,一个去夺三阿哥手里的鞭子。
三阿哥扣住颈前的胳膊,腰腹用力向上一弹,两腿搭在对面太监的肩膀上一绞,只一招就将他放倒。 柏江捡起地上的食盒,照着另一个太监的后脑勺哐哐一顿砸。
“你个小贱人,小贱人!你还敢动三阿哥!下地狱去吧!不要脸的小贱人!”
再硬的后脑勺也顶不住柏江这么凿,太监想回身自救,这回变成三阿哥勒住了他。直到三阿哥感觉到这太监已经晕过去了,才把他甩在地上。
柏江还在生气,弯腰抓住这人胳膊上的嫩肉狠狠拧了两圈,又在屁股上很踹几脚。一边打一边用贫乏的词汇骂,“贱人!贱人!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