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笑道:“今年咱们守孝,只能用银地,金地留着将来用罢。”就拣了副银三事给他道:“你拿去给你房里的夏荷姐姐,昨儿你失手砸碎了她地玉镯子,先拿这个赔礼罢,明过年庙会上拿你零用钱买新的赔他。”
小全哥接了道声是,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去寻夏荷。过了半日,就听见他房里夏荷道:“哪里玩的这一身泥沙?站外头掸干净了再进来。俺去烧水给你洗澡。”
狄希陈道:“她是守门的钱守仁家女儿?也有十七八了吧。”
素姐道:“过了年十六,她妈前日来跟我说,她表嫂前日来求与她表哥为配,她不肯呢。我只说随她,她方背后跟秋香说了,要跟小桌子。”
狄希陈皱眉道:“你怎么想?”
素姐笑道:“我才不管呢,他两个都愿望,来跟我说也罢了,不然我只揣着明白当糊涂好。她两个也太小,过几年也不迟。”
狄希陈想起来道:“前日来贵也羞答答来求我,要娶小秋香,我就没理他。”
素姐笑道:“他两个也配,若是小秋香也嫁了出去,我就两只胳膊都断了呢。我看小秋香也不像不乐意的样子。”
狄希陈道:“如此,我就叫他托媒人去说合罢,他两个都不小了,先定下来,过一年成亲也罢。家里的女孩子你多留心,差不多的都嫁了吧,那个宗举人听说你的两个香都没有嫁,又来求我,我说都定了人家了,他还道,府上随便哪个都使得。”
素姐笑道:“他是想要个会管帐的吧?不如咱们明水庄上也办个女子职业技术培训班得了,什么写字算帐,待人接物,针线厨活都教些。”
狄希陈道:“那得改了名叫二奶培训班,这个急不来的,大户人家的女孩儿,谁肯来你庄上学,送了来的女孩子们,有了本事,都是做妾的命。”
素姐想了想也是,就是平常小户人家,也有给女孩儿认几个字的,若是能为大家妾,极少肯为平民妻,笑道:“我只想着女孩子们素质都提高了,将来孩子们都能管教的好些,也省得一代不如一代。狄希陈笑道:“慢慢来,其实他们想求咱们家的婢女为妾,不就是因为能干么,若是狄家的女孩儿都似春香秋香,过几年人家就求着你去教他们女儿了。现在先教好咱们女儿吧。趁年前替她定个课程表,明年认真教起来。我看她离虞先生两个女儿差远了。”
得了闲狄希陈请虞先生正经吃酒,两个拟了一张卷子,定了些奖励,要初六考试,素姐也定了初七考女孩子们针线跟厨活,就是男孩儿要来考也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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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喜洋洋(上)
中饭却是揪面片汤跟包子,吃完了柳嫂子带着几个管家娘子搬了几十个盛面的盆一人发了一个。素姐道:“厨活先考和面。再考煎饼。和好了面拿来给柳嫂子跟秋香瞧,记了字号再去煎饼。”因孩子们站了那里大眼对小眼都不敢动手,素姐就回房捡了本《诗经》,坐了窗边看。
素姐一走,这群孩子都成了没有缰绳的野马,连小九都从里间出来要了盆面,要和着玩。
小全哥求他妹妹道:“妹妹,你帮俺倒水。”
小紫萱摇头道:“不行。”埋头只在自己面盆里忙活。小全哥照着妹妹的样子,糊得一脸都是白面,方和出一团面来。别个男孩子试了几下,比针线活还要难,早去了院里玩耍,过了一柱香时女孩子们都去了厨房,书房里只有他跟小九叔侄两个还在埋头苦干。
小九也是一身面粉,他的盆里却是稀糊一摊,都不成团。小全哥觉得自己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十分沮丧。小九笑道:“你妹子在成都学了有一年呢。你在家动过手没有?”
小全哥摇头道:“没有。”只觉得外头男孩子们的笑声十分刺耳。
小九将手搭在他肩上,笑道:“走,咱们洗了手看谁得第一。”
小全哥不情不愿抱着盆到后厨。他房里的夏荷冲了出来道:“怎么又玩这么一身?”抢了面盆扔给冬梅,抱怨道:“九叔叔也不拦着他些。大冷天的叫他总洗澡,容易着凉。”
小全哥冲小九做了个鬼脸,就被她拉回房里洗手洗脸换衣服。小九被夏荷呛了一句也不着恼,看着她老母鸡护小鸡一般护着小翅膀,只是笑。
秋香在边上经过。白了小九一眼,丢过来一句:“她地性子比春香还急些。”
柳嫂子怕他下不了台,忙笑道:“九叔若是要比,就是倒数第一了,也去小全哥房里换件衣裳吧,秋香姐姐烦你去跟夫人说一声儿,拿两件老爷的衣裳给他换了。”
秋香嗯了一声,也不让小九走在前边,先去了。小九摇摇头到小全哥房里。小夏荷正在烧水,小全哥老老实实站在边上。小九要在炕上坐下,小全哥道:“不能坐。夏荷姐姐说才换的。她昨日洗地都直不起来身呢,脏了又要洗。”
小九站了他边上笑道:“你倒会心疼你夏荷姐。”
小夏荷捡了件袄放在炕上烘暖。笑道:“他是怕夫人知道了要他自己洗。前日小紫萱跟他两个带了侄儿侄女们到东园里玩水,个个糊了一身泥。夫人罚他两个自己洗衣裳。两个一边洗一边哭,洗了大半夜还是两盆脏衣服。”
小全哥红了脸道:“俺知道错了。姐姐们做活辛苦,俺以后不会给姐姐们添麻烦的。”
夏荷笑道:“这也叫苦呢,你们两个洗衣裳,柳嫂子大锅烧了热水替你们泡,到贫寒人家,滴水成冰地时候,也是在井里河里洗菜洗衣,手都能冻掉。”
说话间素姐已是使了煮酒送了狄希陈的外衣来给小九替换,又叫煮茶送了一大铜壶热水来,小九洗净了换了衣裳道:“我还有些事,要先回家去,你跟你妈说一声儿,明日无事我就不来了。”
小全哥道:“替我问婶子好。”送了他到后门,经过厨房,一屋子的女孩子们笑闹,闻得煎饼喷香。柳嫂子站在门口张见,叫小九道:“九叔叔跟田三说一声儿,晚上叫他两口子回来吃饭。”小九点了点头去了。小全哥又想进去瞧妹妹做饭,又怕先生家的两个姐姐笑他,想来想去还是去了前边跟男孩子们玩耍。
田三两口子晚上回来迟了些,问柳嫂子何事,柳嫂子道:“今晚上老爷夫人有话说。吃了饭到前边厅里去罢,都在那里呢。”
果然前边厅里点了几十只大蜡烛,又放了四个大火盆,陈设都搬了一边,柳荣已是在上边设了一桌两椅,下边摆了几十条长板凳。..连庄上看庄的几房家人都有人来,来来往往地都面带喜色。
片刻人都来齐,柳荣去请狄希陈跟素姐过来,后边小全哥跟小紫萱都站了素姐左右。狄希陈道:“你们都是我素日使惯了的人,跟着我从明水到成都几年,又搬到府里。我跟夫人商量,从前没有分家,不好说这论功行赏的话,今年算是立了规矩,每天腊月初七咱们有功当面赏,有过当面说。”
众人因小全哥没有坐,都是站着的,静悄悄不敢说话。素姐叫秋香取了本薄子来,道:“我先说说新家规,以前的照旧,新订一条,所有六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得上学,若是学里得了优等,将来家里开铺子挑管事,就是这些人。实在读不进去的,过了十一岁我们自会请工匠来教手艺。”说罢就点了三个男女孩子的名道:“这三个是今日先生考试交白卷的。就是再不用心,学了两三个月,也不至于一首清明时节雨纷纷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吧。”停了许久方换了笑脸道:“今年盖新庄大家辛苦,所有十五岁以上男丁增发皮袄一件,有执事地媳妇子加一两银子。回头皮袄与银子都找柳荣领。”就站了起来道:“咱们回去吧。”
狄希陈点点头道:“小全哥跟小紫萱留下。”就亲自提了个灯笼与素姐回去。
柳荣送了他们进去,回来道:“大家静静。都坐下,俺叫小板凳来唱名字,叫到名字的家里上来个人写个收到。”秋香就坐桌子一边研墨。来富来贵去内室搬了一箱银子出来,柳荣也点了几个人到库房抱上皮袄。小板凳站了秋香边上唱名。某家几口人,大人几口,小孩子几个。该银多少,布多少、棉花多少、皮袄几件,秋香拿纸记下。叫那家的来个人写上名字,来富就将银子称与他,来贵就到厅边地里间数了布,棉花包上认了名字扛过来,叫一家老小搬回去。最后才是后边地陈嫂,奶母跟女孩子们,每人二两碎银子,够两身衣裳一个袄地布料棉花。
人都散了,只有秋香跟来贵柳荣几个收拾善后。来贵大着胆子帮小秋香拿了东西道:你写地手酸。这些交给俺抄了订册罢。”
秋香不肯道:“我是帐房,这些帐我自会做。”抢了东西就回转。
柳荣笑道:“你们两个也该请个媒人说合,明儿叫后门口地那个张媒婆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