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猎的祝福是真挚的，也是痛苦的。他苦笑了一下，然后跃出窗外。

其实精灵这个种族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着冗长的寿命，拥有比别的种族多上几百倍的时间，使得他们的行事方式和别的人完全不同。有时候人类在一件事上抱有这样的看法的时候，精灵往往得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答案因为时间是一样很重要的因素，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

但是当一个精灵的时间开始仓促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呢？

天黑，风冷，路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雪猎的脚越来越使不上力，他摇摇晃晃走在森林里，吃吃笑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白玉钥匙。月光像是嘲笑他一般，把光辉扔到他身上。

人们说，活得越久，越会相信命运，雪猎现在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精灵固然是长寿，但未必是好事，如果上天注定你要在孤独中死去，那么活再久，也不过是长期的折磨。

毁月……毁月……

我还没有疯，只是累了。

我想睡一下，也许不再醒来。

何苦来哉，不如归去。

雪猎赤着脚，一瘸一拐地追踪着一丝熟悉的气味。早知道要跑出来，怎么也得穿上鞋……

永恒之树就在魔界的某个空间里这是前几天毁月带他来血泉治病的时候他注意到的。回家的路就像一条若隐若现的小径，光从前面透过来，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召唤他前行。

十七

早在他第一次死去以后，“礼物”就已经开始倒计时，那时候他就想回到永恒之树了，但是由于在人界想要打开通往魔界的道路是需要强大的魔力的，而雪猎恰恰没有了法力。结果就是白玉钥匙传送失误，把雪猎传送到萨塔拉，而且是半空中，还掉在了毁月的屋顶上……更惨的是，被毁月推下屋顶，摔得有点失去记忆，只记得自己是精灵王这件事。

那么，爱上毁月这件事，也是意外么？

意外……

好一个意外。

雪猎眼前一阵发黑，失去了魔法保护的双脚也突然痛了起来。

全部都是意外吧，那么，我也意外的消失吧。既然一开始就注定要拥有如此痛苦的结局，存在的时间越长，拥有的东西越多，你也越痛苦，不如…顺其自然，尘归尘，土归土。

忽然，熟悉的气味消失了，这也意味着雪猎已经来到了藏有永恒之树空间的入口。

雪猎把魔粉拿出来，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形，然后用力回忆那个古老的法阵，用手指涂涂改改起来。完成了一切之后他把白玉钥匙插在了中间，现在，只要转一下门就会开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就和你没任何关系。

雪猎抚摸着白玉钥匙光滑的柄部，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你要去哪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雪猎慌忙回过头。

“毁……”他只说出了一个字，因为身后根本没有人。

“什么嘛……”原来自己真的比想象的还贱，都这时候了还在想那个人会不会来见上一面。

“什么嘛……什么……”他重复着这句话，忽然喉咙被哽住了，嗓子里只有压抑的呜咽的声音。雪猎突然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阻止了马上要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然后用力转动了钥匙。

在被那束法阵的光芒吞没前，他感觉到身体的钝痛，那是一种慢慢的、从左胸口炸开的疼痛，尽管那里早已经没有了心脏。雪猎无助地看着周围的景物，他不知道如果是毁月知道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会怎么想，也许只是感叹雪猎还欠他好多钱，或者到手的精灵怎么逃了这样的吧？雪猎这样想着，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爱你，你的生命终究是走到尽头了，不爱的话岂不是更好？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悲伤不是嘛？是啊，这样很好。你从来都是一个人面对问题的，现在也是，你很快就不再有痛苦了，乖一点，雪猎。

雪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枯死的大树，轻轻说道，“我回来了。”然后，踏上了那根巨大的藤蔓。

雪猎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渐渐的藤蔓旁的树干上出现了连绵不断的古代精灵文，陈述着历代精灵王的丰功伟绩。雪猎喜欢古代精灵文，独特的发音方式让他喜欢到痴迷，这和他喜欢柑橘一样，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雪猎抚摸着那些文字，轻轻诵读。

……

第37任精灵王风岚，退治三界之内泛滥的洪水，拯救黎民于天灾，死后身体留于天地间，化为风岚花……第42任精灵王雨末，骁勇善战，正义凛然，深明大义，击退魔界贼寇，放逐族内暗誓奸贼……

第47任精灵王冰童，温柔委婉，善解人意，调停冥族与帝国之战，天下生灵方可安居乐业……

第51任精灵王月海……

第……

雪猎读不下去……

他抱着树干，已经把嘴唇咬得快要出血。

我干了什么！我对我的人民干了什么？我身为精灵王，到底做过什么……

我甚至连魔法都不会用了，还厚着脸皮来到这里。

不……我还会做一些不用魔法也能做的事情，那个人教过我，我是第一个用文字书写名字的精灵王……

雪猎拿起一小块尖利的碎石，在最后那块空白的地方把自己的名字用力刻上去。

第56任精灵王雪猎…

“娇纵任性，好逸恶劳，不思进取，致使我精灵族被……冥族…诛灭，罪无可恕……”他口拟着草稿，手轻轻颤抖，他努力不去在意模糊了视线的液体，可是耳朵却听到了琥珀一颗颗落地的声音，它们在他脚下翻滚，从树上掉了下去，声音渐远……

雪猎一下比一下用力的在树干上刻下这些文字，可是永恒之树又怎么是可以用石头轻易留下痕迹的？可能是太用力了，雪猎发现那块石头嵌在树干里拔不出来，于是他用力把它往外拉，“连石头都欺负我了……”他喃喃地说。也许是雪猎压根忘了藤蔓是没有栏杆的，在拔出石头的一瞬间，雪猎因为惯性向后退去，一脚踏空。

一瞬间已经断了左臂的精灵想用左手去抓住树枝，可是左手是空落的，他什么都没抓住……而后面是……

在森林的另一头，两个活宝酒足饭饱正坐着聊天，毁卡爬到哥哥床上说，“哥，我还是对你养的精灵好好奇哦，给我看看嘛。”

“不行。”毁月一口拒绝，弟弟刚喝了酒，这会要是让他见了雪猎，还指不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说不定会杀了雪猎……

“小气。”毁卡见撒娇不管用，立刻拉下了脸，“不管，我说了要看就是要看。”他跳起来，往毁月的房间跑去。

“喂，回来！你要做什么？”毁月连忙追上去，但是弟弟还是快了一步，通常来说，毁月的幻术，毁卡是最擅长解析的，所以，毁卡没用吹灰之力就破除了门口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