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宝,妈妈回家亲自给你做牛排吃。你爸爸今天回来,你记得给他看你的成绩单……”

“哦。”小司以铭有点难过,黏糊的眼神从车玻璃上卸下来,不再看被轿车抛在身后的小摊。

女人察觉到孩子低落的情绪,避开锐利的指尖用指腹托起他的软软的小脸,“那些都是垃圾食品,妈妈不让你吃是为了你好,你长大后就懂了。乖宝,听妈妈不会错的。”

“嗯。”小司以铭在女人近似于胁迫的视线中乖乖点头,认真地重复道,“妈妈是为了我好,小宝不怪妈妈。”

如此,他才不会感到难过。

充满人的地方永远不缺乏热闹,特别是大学城附近。

今天周五,商业街熙熙攘攘人群的里有不少的年轻学生,或一对对甜蜜牵手的情侣,或一群群欢声笑语结伴而行的小团体,讨论着系里的同学、吐槽着注水的老师,不时扬起嘴角朗笑,到处洋溢着青春无敌的气息。

被套进西装里的南星澜不由得感叹一句:“和他们相比,我们都老了啊。”

27岁就被迫“老了”的司以铭不高兴地哼哼,“那是你整天死气沉沉,不提起干劲。”

拜托,谁会对用肉体服侍老板的工作内容提起干劲啊?既没有升职空间,又没有双休保证;而且,他又不是专门出来卖的。

“哦。”南星澜只在心底吐槽,才懒得和无法共感的始作俑者资本家辩驳这点事,免得影响食欲。

司以铭敏锐地察觉到青年的敷衍和不悦,顿时跟个做错事的孩童般手脚无措,连自己走路同手同脚都没发现。

拉不下面子道歉,两人间的气氛冷了下来,走在一起却沉默得像互不相识的路人。司以铭恨自己的嘴巴光在谈判桌上能言会道,在这个时候却一点用处都发挥不上。

一对学生情侣路过他们,女生明显在穿搭妆容方面用了心,打扮得青春靓丽,挽起男生的胳膊

同样精心打扮过一番的司以铭突然就很不是滋味,拉着张写满“不爽”两字的冷脸,鼻子哼出怒息,语气中藏着酸:“又没结婚,叫什么‘老公’,伤风败俗。年纪轻轻的,有这心思、有这时间谈恋爱,不如多用功学习知识技能,为将来走入社会打下基础……”

小情侣好比一只无辜的狗,自个好好地走在路上,不惹不闹,结果莫名其妙被西装革履的斯文男人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被迁怒得比窦娥还冤。

“啊对对对。”南星澜一边敷衍地低声应和他的清朝老板,一边礼貌地笑笑,对小情侣投去万分抱歉的目光,随后连忙拽着司以铭的胳膊拐进条小街里。

他才不要陪狗男人在街上发疯发癫,丢脸死了。

司以铭没有反抗地任由小秘书拉着自己离开,情绪不虞的冷脸在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臂被南星澜以同样的方式挽住后,略有放晴,眉头舒畅地松展,只剩下唇线还刻意地抿着,摆出一副“我不开心”的高冷的姿态。

心想,自己的嘴也不是那么的全无用处。

从主道遁入小街后,人群少了许多,这条窄小的旧水街一排都是路边烧烤摊,不乏开了十几年的老店,在居民和学生群体中广受好评。

南星澜此行的目的就包括这家周记烧烤。

八九点的客人很多,老板的火烧得很旺,裹着食材酱料鲜香的白烟像烧开后的白菌汤,一滚又一滚地冒泡,从烧得漆黑掉渣的炭火烤炉上溅出,囫囵卷入凝上油渍的大风扇里转圈,再熏熏然地喷出。

香,实在是太香了。

南星澜肚子里的馋虫都被那烟用挂钩钓出来,嗷嗷嗷叫着往外冒,化作口腔内疯狂分泌的唾液,上前点单,“老板,来十串牛肉、一串翅中、两串鸡胗、五串烤掌中宝、两串鱿鱼、三串面筋……”

盯着菜单说了半天自己想吃的串串,掏出手机付了钱,南星澜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被自己忽视的拖油瓶上司,心中大喊遭了,连忙转头追问,“司总,你……你要吃吗?”

他有在很认真地思考,如果司以铭也吃,他这顿能不能跟着报销啊?加班费不给就算了,餐饮不能自掏腰包吧?他钱包里可没多少钱了。

两米开外,司以铭站在这条街道里唯一干燥洁净的地块上,闻言用挑剔的眼光看了看老板油腻的一次性手套、杂七杂八混在罐子里的不知名酱料、地上泛起油光的板凳折叠桌,以及大夏天光着膀子吃串串部分食客……

嫌弃厌恶浮于脸面,鸡皮疙瘩都要将司以铭的西装撑炸了。

他的神情还带着点难以置信,“南星澜,你……你就带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他推掉设在S市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家的饭局,丢下各色国宴等级的山珍海味不吃,跟着青年来这大学城小吃街,他以为南星澜带他去的好歹也是家勉强能入眼的浪漫西餐厅,结果竟然是这种不入流的地摊小吃!

他……他怎么可以一点也不珍惜自己!!他就不信南星澜会带他家那个娇滴滴、娘娘腔的画家男友来这种脏兮兮地方吃饭!

司以铭带着委屈,冲青年恶狠狠地撂下话,“我不吃!”

南星澜搞不懂司以铭生气的点在哪里,这家烧烤店能经营十几年不倒,可好吃了,不然怎么开在小巷子里还这么多人专门来吃。而且司以铭他自己不也在偷偷咽口水么,还以为自己没看到呢!

卫生虽然比不上什么米其林三星,但也算看得过去,基本的注意事项都做到了,就是食客用餐后的餐桌老板太忙来不及擦。

“别啊别啊。”但他也是真心想要找公司报销,所以熟练地好言相劝,跟哄生气的小女友一样低声下气地哄着,“我这不是猜您早就吃惯吃腻了珍肴异馔,想带你换点新奇独特的尝尝么。”

老板将烤好的串串递给他,南星澜一边哄一边抽空接过来,一大串握在手中,低头闻了一下:嗯,真香,没来错!

“您瞧您闻,”南星澜在烤串上左右煽动起手掌,让那扑鼻香味熏入司以铭的鼻尖,“没理由吃得下山珍海味,却不敢吃街边烧烤呀,俗话说上得了天堂也下得了地狱……”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南星澜赶紧打住,呸呸呸几声,“您连以一己之力将破产小作坊拉成国内顶尖厂商的事情都做得到,难道却连路边摊都不敢吃吗?”

对这种自尊心强又好面子的上流阶层人士,用点激将法,再顺便拍个马屁,多半能拿下这套对付司以铭专用的连招南星澜使用地可熟练了。

香气扑鼻,南星澜忍不住,说完就张嘴啊呜一口,吃的老香了,要不是司以铭在场,他横竖得立起个大拇指。

司以铭果然听进去了,脸色好了不少,最后却冷着脸问他,“你带你男朋友吃过吗?”

“什么男……”朋友。

南星澜几秒后反应过来司以铭说的是单佐那家伙。

房东先生气质干净洁白到出尘,学艺术出身带着审美洁癖,每日买菜、烹饪、摆盘等等既小资又讲究,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是跟他坐在大排档、小地摊里碰啤酒的样子。

因此,他理所当然道,“没啊,怎么了。”

司以铭一边为自己享受到的特殊待遇隐喜,一边又为青年珍视自己的程度低于另一个男人而感到委屈,矛盾极了。

南星澜吃了好半响,才听到司以铭稍稍扬起下巴,一副施舍的模样和他说,“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勉强试试。”

好耶,可以和财务报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