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原本是不敢对天下生妄想的,可现下晋朝皇帝老迈,党争不断,各州郡不断遭灾,几处胡人部族虎视眈眈,天下大乱在即,都是天潢贵胄,谁能不动心?

“原以为流民众多,是我并州大患,如今瞧来,倒是件利于并州的大好事。”齐国公扶着胡须道。

窦夫人为他再斟了一杯酒,问道:“此事乃是舒若这孩子提的,图纸也为她所献,若是真的安置女流民建起绣坊,不知舒若这孩子可要参与进去?”

齐国公放下酒杯,沉吟一二,点点头,“确应有她,若非她献上的图纸,也不能叫此事如此顺遂。不过她年纪尚轻,不可担当大任,还得劳烦阿窦费心。”

“能助您一二,自是妾身应为。”窦夫人神情贤良,四平八稳的继续为他布菜,每一道菜皆是齐国公所喜爱的。

不仅是因为她知晓他喜爱什么,更是因为她时时刻刻将齐国公放在心上,即便是在不知晓他会不会来的情况下,案几上也必定有他喜爱的菜肴。否则她一介前朝公主的孙女,虽有窦氏做后盾,又凭什么被齐国公敬重至此?

在齐国公瞧不见的地方,窦夫人露出一抹冷笑,此事她当然会放在心上,还会尽心竭力,晋朝的皇帝抢走她舅氏江山,还羞辱她的阿娘,总有一天,会将一切还回来的。

酒过三巡,齐国公进寝室前,还不忘提了句平娘,“平娘性子跳脱,待到绣坊建起来时,你恰好带着她熟悉熟悉,免得来日嫁人手忙脚乱。”

“是。”窦夫人扶着他应道。

夫妻二人就这么入了寝室,一夜过后,窦夫人面色红润的梳洗打扮。

崔舒若依旧跟着赵平娘来请安,自从有了崔舒若,赵平娘看起来也规矩了不少,往日请安十次有八次都是找借口推到日上三竿,现如今回回准时,和过去大不相同。

窦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满意的。

她闻着煮茶的香味,面含笑意,慈爱的看着两人。

在窦夫人的示意下,她的婢女们渐次退出了屋子,还将门给合上了。

“若儿此前提过收留女流民们的事,我同国公说过了,此法的确可行,虽说费点心力,但能造福百姓,便是件大好事。

只是你们俩年纪小,里头干系重大,怕你们被底下人诓骗,便还是由阿娘来主持事宜,你们恰好可以从旁多听听看看,有什么好主意也尽可以说出来。”窦夫人慈眉善目,茶汤升起的袅袅白气模糊了她的脸。

赵平娘听了自是心喜,崔舒若想的多一些,但面上看不出来。

两个娇花一般的女儿一起簇拥着窦夫人,连连说好。

崔舒若在脑海里和系统感叹,“看来这位窦夫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好在我只为功德值,钱财而已,于我如浮云。”

【亲亲,话不是这么说的。】

【多多攒钱,您能用钱做很多好事,换更多的功德值,还能让您的日子过得更好!所以亲亲您要努力努力更努力,躺平思想不可取!】

崔舒若才不会被系统忽悠,“我现在舒舒服服的难道得不到功德值吗?光有钱没有权势,只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大肥肉,别光想着忽悠我!只要我站队对了,将来就算躺平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统子,请不要用资本家的那副嘴脸对你的宿主!!”

【被亲亲发现了呢~】

“呵呵。”

揭穿系统真面目以后,崔舒若的心情好多了,她脸上的笑意真真切切,倒引得窦夫人心里生了愧疚。

崔舒若是个好孩子,可惜自己为了大局不得不利用她。

窦夫人心里想着,衣食住行上就绝对不会亏待了崔舒若。

芳芜院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能休憩好,可在窦夫人的不断过问下,不足半月就硬是赶工完了,而且比起原先要奢华许多。里面的许多摆件都价值百金,还都不是走公中的账,而是窦夫人从私库里拨的。

不仅如此,得了功夫,窦夫人就找来人伢子,愣是将能看过眼的下人选了再选,甚至在齐国公府的家生子里头也挑了再挑,又选出手脚干净,面容整齐的二十个人送到芳芜院里,排场大到整个并州都晓得齐国公府里又多了个女儿,十分受宠。

而算上原本就伺候崔舒若的十个人,这回芳芜院里,供驱使的杂役跟小婢女就有十个,剩下的除了贴身的四个婢女,还有洒扫的、打扇的、煮茶的等等,足足十六个婢女。

崔舒若出门的时候,身后也是浩浩荡荡的跟了二十许人,比起齐国公府真正的郡主赵平娘那也是毫无差别了。

还有月钱,赵平娘每月有二十贯钱,因着郡主娘娘的头衔,朝廷每月还会拨下五两金,也就是约三十贯钱,可谓是数得上的富贵。

崔舒若明面上的月钱也是二十贯钱,但窦夫人悄悄吩咐账房每月从她的嫁妆私账里多划三十贯给崔舒若,让她的婢女直接领回去。

看着不过是比原来多领了近双份的月钱,可实际上齐国公府给女儿定的月钱本就极高了。要知道并州寻常六七品的官宦家中,给未出嫁的女儿定的月钱最多不过是五贯钱。

也就是齐国公府数代人的积累,比起洛阳城里的一般王公贵族还要富裕许多,才敢这么宠女儿。就是正经的王侯府里,因为儿孙众多,小郎君们每月的月钱才不过十贯钱。

这消息也不知从哪走漏的,总之在下人里是人尽皆知。

嘴碎的下人都晓得了,传进主子的耳朵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赵四郎君赵知光同朋友在外斗了蛐蛐回府,本就因着输了人,一肚子火气,谁知晓回府的功夫,就在假山后听到下人嚼舌根,说自己的阿娘有多么宠爱崔舒若,简直拿她当成心肝了。

赵知光在假山后越听越气恼,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可前头的下人们还无知无觉的在那说是非,还有不长眼的竟然提到赵知光。

“都说当娘的只疼亲儿,我看也不尽然。夫人对二娘子多宠爱啊,明明不是亲生的,也没在身边待多久。四郎君可是夫人亲生的儿子,可夫人见到四郎君从来每个好脸色,真是啧啧……”

说的津津有味的下人,注意到刚刚还兴起的几个人,突然不说话,面色青白的看着自己身后,他也不禁回头。

结果这一回头,就是一个窝心脚,只将这人踹得飞出去,倒在地上猛地吐了一口血。他头晕眼花之下,都来不及看清是谁。

而赵知光冷冰冰的声音犹如地狱恶鬼,“哼,既然如此爱说闲话,就去阴曹地府向阎君说去吧!”

赵知光挥了挥手,知道他秉性的侍从小心翼翼的上前,安静的把被踢出去的下人拖走,这一拖就是生死难料。

处理完了那个,赵知光的目光又落在剩下几个抖如筛糠的下人身上,明明是盛夏,他轻慢慢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话既这么多,舌头便拔了罢。”

他扫了扫衣摆,笑了一声,“也就是我仁厚,任凭你们嚼我阿娘的舌根,还能饶你们一命。”

求饶声不绝于耳,赵知光却一点没放在心上,直到那些声音渐渐歇了。

赵知光闭着眼睛享受下人们的惨叫和求饶,声音消失了以后,他才睁眼,自言自语道:“也该去见见我的‘好’妹妹了。”

他笑着,眼底却是嫉恨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