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灵问他怎么了。
“母妃这次病得很重,宫里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前世玄国皇后早应该在前几年就该去世,泊灵当初救下她一次,相当于替她延了几年的寿命,泊灵这些年修为停滞不前,他猜想便是过多插手凡人命数受的缘故。
天道是最公平不过的。
泊灵走到他面前,他到底见不得宫九萧难过,说:“别担心了,玄国皇后是个好人,肯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宫九萧抬头看向他,泊灵突然将他搂了过去,语调很轻地开口道:“放心,有我在。”
宫九萧鼻腔满是泊灵身上的香气,他伸手用力紧紧抱住了泊灵的腰,以往有束灵咒在,泊灵是跟宫九萧保持距离的,他们这一世从未靠得如此近。
泊灵心想,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泊灵这夜披上一件黑色的披风,戴上帷帽,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出了破邪宗。
他到达人界时,刚要入城的时候,突然就看见城门被挂上了白灯笼。
玄国皇后离世的消息已经传遍皇城。
玄国皇后嫁到霜峰国,算是作为两国和平来往的象征,如今已经有人议论着玄国这次又该嫁哪位公主过来给霜峰国的陛下,来维续这表面的平和。
明明玄国皇后还尸骨未寒。
泊灵穿过清冷的雨簌宫,便看见了宫九萧穿着守孝服跪在灵前,他背脊都是紧绷着。
夜里下着雨,周围的侍从都在劝宫九萧回去休息一下,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宫九萧嘶哑着声音说母后怕黑,他想陪陪她。
他是玄国皇后唯一的儿子。
宫九萧跪了一夜,泊灵就抱着膝盖坐在暗处定定盯着某处陪了他一夜,他到底来晚了,也没必要出现。
等身体终于扛不住,宫九萧晕了过去,被宫人搀扶回了住处,泊灵看着有个穿着一身白裙的女子端着吃食,同宫九萧的侍卫交代了几句,而后就进了他的房间里。
泊灵听见有人议论着,那女子是御史大夫的女儿,陈宣仪的妹妹,陈宝华,玄国皇后生前便有意将她指给宫九萧做正妃,她哥哥同三皇子宫珀轩狼狈为奸,讨厌宫九萧得紧,她倒像是对宫九萧有意的模样。
等那女子走后,泊灵从窗台翻进去的,宫九萧眼圈发黑,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一副伤心过度的模样。
泊灵隔了几秒钟,才低头伸出手碰上了宫九萧的额头,发了热,就在泊灵撤开手,给他找颗灵药的时候,宫九萧突然睁开了眼,看着他。
“泊灵,我好冷。”
泊灵睁大了眼睛,一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犹豫着,在那很短时间里,他看清楚宫九萧的眼神是有些涣散的,应该是烧得有些神智不清了。
泊灵掰开宫九萧的嘴,捂住他的嘴检查他吞下了没,只听身下人又说了一声冷。
给人生灌灵力这回事也得同系灵力才行,不然泊灵的冰系灵力直接会把他冻僵。
泊灵想了想,脱下外衣,而后掀开了被子,挤在了宫九萧怀里,泊灵呆呆地维持了一个一动不动的动作很久,突然伸手抱住宫九萧的腰。
下一刻泊灵就感觉宫九萧的脸贴了过来,埋在了他的颈间,眼尾慢慢有泪水落下来,沾湿了泊灵的皮肤,透着哀悸。
泊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宫九萧浑身像是没有地方着力一般,叫着泊灵的名字,泊灵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宫九萧的背。
“……冷,好冷。”
泊灵手指先轻轻解开宫九萧的里衣,然后解开自己的,他长长的眼睫毛跟鸦羽一般长,两个人几乎是肉贴肉,泊灵把被子掖得很严实,手掌揉搓着宫九萧的后背,问他还冷吗?宫九萧说还冷,一开始是无声地掉泪,后来哭出声来,也不大,可能只有被子里的他们才能听见,眼泪都浸湿了泊灵的锁骨。
“……你哭得像小狗一样,放心,除了我没人能听见。”
他的头发被泊灵抚慰着,再没有言语,等宫九萧哭够了,慢慢才平静下来。
宫九萧第二日幽幽转醒的时候,他喉咙很疼,恰好侍从端着汤药和吃食进来,侍从察觉到宫九萧在发呆,盯着自己的床榻,叫了两声殿下:“药要趁热喝。”
宫九萧说好,又问昨天有人进来过吗?
侍从说陈小姐过来送过一次药,宫九萧说以后不要让她进来:“以后不要干这种蠢事,姑娘家的清誉是大事,传出去不好听。”
侍从将药放在桌上,嘴上嘟囔着:“皇后娘娘明明说过想要将宝华小姐指给殿下,若不是……”
宫九萧皱眉:“休要胡言,我什么要娶宝华了,出去。”
侍从少见宫九萧发如此大的火,一时噤了声低着头出去了。
等人出去之后,宫九萧闻着一侧的枕头和被子,还能从上面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他手指紧紧攥着那块布料,身体突然有些炙热起来,一股浓烈的感情在心头发酵,仿佛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玄国皇后出殡那日,有规定皇子送到某处便要停了,于人烟稀少处,宫九萧打发了想要笨拙安慰他的侍从,说想自己走走,让他们不要跟来。
他身上还穿着孝服,突然走到一处崖边,脚步往前踏出了半步,四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过了一会宫九萧才收回了脚。
泊灵的身体在不远处也跟着松了一下,他心想,他就想宫九萧这样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去寻死呢,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逼他出来,泊灵摸了摸身上的东西,他没落下什么啊。
回破邪宗之前,泊灵潜入到了宫珀轩的住处,他前世处处同宫九萧过不去。
宫珀轩是前皇后所生,心气极高,前世甚至想对泊灵动手动脚。
如今玄国皇后还在丧期,宫珀轩便和府中娇妾纵情声乐,泊灵于是在他后院点了一把火,宫珀轩搂着美人就着她的手一杯杯喝酒,突然,门房里的侍从突然大叫着说走水,却不知那火邪门得很,怎么扑不灭,宫珀轩酒都被吓醒了大半,直往外跑,他那个跟班陈宣仪赫然在其中。
这一场火惊动了城司的官员,来此处一看宫珀轩身上酒气熏天,要靠人搀扶才站得稳,外面瑟瑟发抖着布料清凉的一群舞女,还有弹琴的乐人。
第二日,宫珀轩便被参了一本,皇帝震怒,宫珀轩毫无敬畏怜悯之心,陛下罚他在府中禁闭三月,抄写经书,反思忏悔。
宫九萧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声音很平静,道:“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