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灵盯着脚下的云雾,只觉得李泊聿总是如此不合时宜。
他连回头都做不到,总觉得对不起前世的自己。
仙道界频繁出现被吸干修为灵力的尸体,这画面,众人开眼界还是当初李泊聿与泊灵的合籍当日,他们亲眼目睹了李泊聿如何将德高望重的道缘真人生炼,就是从那天起,有一颗种子就掉在心里,隐秘地生了根。
破邪宗就从原本正气的百年宗门都带上了一股邪性。
生炼宗门弟子的事愈演愈烈,加上灵阳城城主被杀的事,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仙道盟中越发人心不稳起来,李泊聿像是有两幅面孔,在泊灵面前样样容忍的道侣,在外人面前却如同一个阴戾残忍的嗜血暴君。
泊灵回宗门之时看见弟子往山门之上搬着箱子,他略一询问,仙道盟又意图并吞两个宗门,在誓死抵抗之后,那两个宗门便不复存在了,传承的典籍被侵占,反抗激烈之人要么被废修为,要么死于破邪宗弟子剑下。
李泊聿回到破邪宗便闭了关,泊灵想要屏退了密室的弟子,进去看看。却被拦了下来,泊灵手里端着个篮子,弟子说掌门说了不让人打扰,又问他有何事。
泊灵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妖冶般的笑,眼神灵动而妩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他今日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肌肤白皙如玉,带着一丝玩味往那方面带道:“我同掌门是道侣,你说我找他做什么事。”
那弟子脸上一红,人人都传掌门夫人是个绝世妖物,两人对视一眼后,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可是掌门说……”
泊灵推开他们便进了。
“可掌门说……”
另外一名弟子拉住他:“算了,我们谁都惹不起,宗门上下谁不知夫人就是掌门的命脉,何必为这种事惹夫人不快,况且……总之,希望他们快些结束。”
泊灵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突然里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声,如同灵魂都在受尽折磨,这声音令人心惊肉跳。
项易之说过反噬让人觉得自己身体似乎被撕裂开来,生炼活人的代价,就是将李泊聿变成了一个被束缚在破邪宗的地缚灵,也许他这辈子都无法逃离这种痛苦。
痛苦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李泊聿在他面前诸多掩饰,不肯暴露一丝脆弱,恐怕也是防备着他。
外人看来他们沆瀣一气,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却不知他们私下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可能隐藏着无尽的猜疑和猜忌。他们的关系里充满了暗流涌动,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探寻对方的底线,这一世谁也不愿意成为对方手中的弱势那方。
泊灵出去的时候,发丝微微散乱,皎白的皮肤透着一丝红晕,唇被揉肿了,看起来有些疲惫却又有一种受了疼爱的模样。
两名弟子们看到泊灵的出现,顿时一个个将头低了下去,不敢直视他。
泊灵的出现两弟子不敢议论,也不再过问李泊聿,这跟窥探掌门私密之事有何区别。
苍溪受伤之后,便日日盼着泊灵看他。
等到这日如期来临,只见泊灵推门而至,一巴掌重重打在了苍溪的伤处。
苍溪愣住,后知后觉地捂住伤口吃痛地呻吟几声,就那么直勾勾地、不甘心地盯着泊灵,颤声道:“你……你干嘛?”
泊灵眼神却未有松动:“苍溪,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苍溪不出声。
“你那日不顾死活地挡在我面前,我一点都不觉得感激,甚至觉得你很蠢。”
“我没错!难道让我看着你死吗?”
曾经固执的小龙即使长大也仍旧性格倔强。
“苍溪,你忘了你为什么来到破邪宗,为什么忍着屈辱也要受李泊聿驱使,你是要为你父君报仇,夺回冥主之位,如今大仇未报,你应该比谁都要看中自己的命!”
“如果那天你死了,仙道界不会说你是苍天傲的儿子,是为了龙族荣誉战死,只会说你就是个傻子,为了别人的道侣而死,除了我,没有人会再记得你,也许很久之后,我也会把你忘掉。”
苍溪眼中含着泪光,像拼命地忍住眼泪,不让它们流淌出来。
“父君死了,丹臣也死了。”
“你记得他吗?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傻大个,从小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跟着我,我从未把他当成我的仆从,他生得高大,我不懂事的时候,总喜欢踩着他肩膀,这样可以看得更高更远,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哥哥,他为了保护我,被阿炎罗的手下杀死,他让我好好活着,自己却扔进了地心深渊里,我连他的尸身都没保住……”
“泊灵,我不是不懂你的话,我身上有血海深仇,就该留着这条命,可我在这世上没什么在乎的人了,若我看着你死去,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不该活着……”
苍溪抱着自己的头,浑身颤抖。
我承诺过你,护你一世平安远离灾厄。
泊灵想起前世苍溪对他许下的诺言。
冥宫坍塌,他在千疮百孔的废石中看着他死透的尸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么遥远的、被强行暂停了的世界里, 只剩下独自被留下的苍溪。
在这座交织着前世与今生的巨大棋盘上,李泊聿好像是那只背后操盘的大手, 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下,往前往后,甚至消失,良久,泊灵轻抚着苍溪的头,复杂地开口道。
“苍溪,你这条命首先是你自己的。”
“不要成为棋子。”
“要学会忍耐。”
三年后,于江篱为躲避仙道盟的追查,藏入北域,从此没了踪迹。
这几年,她不知残害了多少弟子长老的性命,为修仙之人所不耻。
寒风吹着冥界的满目疮痍的战场,灰白天际突然出现了一尾龙,随即迅速变大,凌空俯冲而来。
阿炎罗任冥主三年,那是一个相当普通的一日,破邪宗弟子连同苍天傲的旧部杀入冥宫,苍溪化身巨龙,一口咬掉了阿炎罗的头颅。
【作家想說的話:】
小龙有点幸存者后遗症。
接下来剧情就要绕人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