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啊,虽然看上去是个不太好接近的孩子,但实际上那孩子远比他自认为的要善良,只是因为我将他带回来还是太晚了些,这孩子并不习惯和人亲近。”

就好像真的只是倾诉家里小孩的不合群,芙卡洛斯伸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苦恼地与自家小孩的“同龄人”讨论:

“我知道你,兰道夫家的继承者,蕾蒂西娅的孩子。”

“您知道我妈妈?”这倒是出乎伊白预料的情报。

“当然,你妈妈可是个相当聪明的好女人,只可惜她的死亡在十五年前就已埋下伏笔,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扭转一个决心赴死之人的命运。”

芙卡洛斯语气理所当然地说:“也正是因为蕾蒂西娅,我才会觉得,她的小孩肯定会是一个聪明的乖孩子,你说是不是?小菲恩?”

光凭聪明善良远无法使返回兰道夫家族后便深居简出的蕾蒂西娅为芙卡洛斯所听闻,唯一能让那个善良女人的资料出现在水神桌面上的,显然只有可能是那件事。

【白淞之围】。

但很显然,现如今的伊白远没到能与芙卡洛斯探讨“白淞之围”的熟悉程度。

敛去眼底的深思,伊白顺着芙卡洛斯想要的节奏继续道:

“可以再和我讲讲您和那位那维莱特先生的关系吗?我和那位先生仅有两面之缘,怕是不好贸然揣测他的行为动机。”

“当然可以~”

芙卡洛斯简直好说话的过分,她眯着眼,姿态随和自然,轻描淡写间再度抛下一个不亚于“我是芙卡洛斯”的大瓜:

“那维莱特啊,他是龙哦~”

伊白:“……”

这个神明果然是另有所图吧?!

但祂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小兰道夫先生,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芙卡洛斯探出脑袋,活泼的就好像真正的少女一般:

“当初我将那维莱特从荒野上带回来的时候,沫芒宫里的大家可都吓了一跳呢~”

“唔,大概是早就预想到了,能被芙卡洛斯大人您另眼相待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走在自然哲学院却能幸运地碰上芙卡洛斯大人您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能被我碰上,再碰到一条可以化作人形的龙这种事情,也就显得没那么特殊了。”

这倒是伊白的真心话,碰到一个见面不到三分钟就自脱马甲的水神以后,接着不到三分钟就看到新认识的水神将同伴的马甲一起扒掉……这种事情已经完全不能让他感到意外了。

伊白暂且不知芙卡洛斯接触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能在这种自然放松的氛围下接触这位神明的机会实在难得,伊白并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在简述完自己镇定自若的理由后,他接着补充道:

“换而言之,即便知道那维莱特先生并非人类,我也很难对他的身份产生偏见,并非我是什么思想开放到能无视种族之差的先进人士,而是因为将他介绍给我的,是您,芙卡洛斯大人。”

简单的交谈间,在习惯了芙卡洛斯出人意料的“意外性”后,伊白迅速从少女神明看似玩笑的“育儿咨询”中提炼出真正让祂困扰的问题如何让名为“那维莱特”的幼龙融入人类社会。

以及,如何让枫丹人自然而然地接受那维莱特这条掌握着强大力量的龙。

而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枫丹子民和那维莱特的意见都很重要。

现如今,伊白代表的便是“枫丹子民”这一身份。

他摸摸下巴,毫不畏惧地对上神明那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双眸:

“您可以这样理解,在没有与那维莱特先生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我不会对他‘龙’这一身份产生畏惧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您以您在我心目中的信任做出担保。”

“因为信任您,所以我才会信任那维莱特先生。”

“那么对于那维莱特先生而言呢?”

“对他而言?”

芙卡洛斯稍微站直了些身体,即便是神明,偶尔也会钻进一些死胡同,在此之前祂一直是站在如何让那维莱特主动对人类改观的角度思考问题,倒是从未考虑过人类为何会信任、接纳、喜爱那维莱特的问题。

在她看来,那维莱特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庇护枫丹众生,而幼龙本身也有着足够珍贵高尚的美德,只要那维莱特能够对人类展现出自己的善意,他自然会得到枫丹人的拥戴。

即便沫芒宫的大家在那维莱特刚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但她们很快就接受了那维莱特,不是吗?

“信任担当”的说法,倒是芙卡洛斯第一次听闻。

“没错,诚然,那维莱特先生或许本身也有足以让我产生好感的品格,但就当下而言,我对他的一切好感都源自芙卡洛斯大人您。”

将谈话的节奏转移到自己的手中,伊白的情绪不自觉和缓了许多,见到芙卡洛斯后便挺直的背脊也缓缓放松,他笑着问道:

“按照您的说法,那维莱特先生是被您从荒野之中带回枫丹廷的,也就是说在他此前的认知之中,大概并不存在值得他信任的人类。而他在枫丹廷里唯一亲密的存在您,芙卡洛斯大人本质上也属于神明,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对人类交付信任呢?”

虽然是化为人形的龙,但人和龙之间的区别,怕不是比人和魔神之间的区别还要更大?魔神好歹还有一个“爱人”本能设定呢。

伊白不知道龙是否也有这种本能,但即便是爱人的神,不也时常因为自己错误的“爱”而给人类带来灾难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为那维莱特找到一个足以让他对人类建立起初始好感和‘信任担当’的特殊人类?”

芙卡洛斯听懂了伊白的建议,但她皱起的眉头并未松开:

“可是沫芒宫的大家对那维莱特已经足够友善,但我能感觉到,那维莱特看她们的目光依旧和看天上的飞鹰,水中的游鱼别无二致。”

“那孩子唯一一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是在听到枫丹廷中心塔楼上机关钟奏响之时。”

露出回忆的神色,虽然将那维莱特带回枫丹确实是存着自己的打算,但真正面对独行于荒野中的少年时,芙卡洛斯确确实实是生出了将其视作后辈的真心。

脸上的关怀之色做不动假,芙卡洛斯的语气堪称溺爱:

“他表现出了对机关术的兴趣,又不想留在沫芒宫中,恰好我在自然哲学院有些事情要做,于是便安排他成为自然哲学院的学生。”

“我以为他能在学院的学习中交到新朋友,还给他准备了枫丹廷中被誉为'社交利器'的‘兰道夫一代’,哦,对,就是小兰道夫先生主持推出的商品吧?很有趣的小东西呢,就连那维莱特也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