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匙磕碰瓷碗的清脆撞击声响起,压抑沉闷的内殿老皇帝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父皇可有大碍?”沉冷的声音语调微扬,透出些许的关切。
“免礼,过来。”老皇帝喘了两下,朝太子摆摆手,浑浊眼睛转向跪在地上的柳年。
柳年拎起裙摆起身,今日她特地穿了身窄袖的青白色褙子,甚至还故意在袖口处收束了些,就是为了防老皇帝动手动脚,她不信老皇帝能当着他儿子的面正大光明的搂她腰。
太子坐床中间,柳年犹豫了一下在老皇帝的招手中走到太子身边,低眉顺眼温婉的跪坐在脚踏上,“臣女来迟,陛下恕罪。”
老皇帝对她正满意着,且不论时辰根本还没到,便是真迟了些许也不会怪罪她。
“无碍,怎的穿这般寡淡,卿卿好颜色自该更妍丽些。”老皇帝打量着穿戴过于素净的柳年,略显不满的道。
“太子,宣内务府给柳姑娘好生做些衣裳,另外再多添些首饰头面,省的叫人看到还当我宫里没甚好东西。”
他这番话断断续续的说完,柳年几乎都要忍不住抬头想去看看太子的表情了。
这股冲动终究是忍住了,柳年不经想到进宫这么久,她好像都没见过太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谢陛下恩赐。”她敷衍的就要磕头谢恩,故意慢两拍的动作被老皇帝截胡,没磕下去。
“太子?”老皇帝见他没回话沉了沉声音。
“是,父皇。”太子语气略显冰凉。
“药也喝了,太子去忙吧。”老皇帝开始赶人。
“儿臣告退。”太子一撩衣袍起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内殿一时间就剩柳年跟老皇帝两人,不需要她喂药那就只剩个按摩。
低垂眉眼不去看老皇帝盯着她的视线,柳年专心致志揉按老皇帝的胳膊,按完左边按右边,再隔着被子按腿,一通忙活下来她额头已然见了汗。
老皇帝咳嗽两声,感叹道:“辛苦卿卿了。”
柳年假笑,“臣女不辛苦,只要陛下能好起来,多苦多累臣女都愿意。”
论哄人这方面,她自认还是演技超群的。
“朕听说,你将朕的一个公主接到你宫里去住了?”老皇帝突然问道。
柳年动作微顿,念头急转,斟酌着用词有些怯生生的抬头看向老皇帝,“是,臣女无意间瞧见有两个太监意图淹死一个才几岁的女童,心中不忍便将其救下,那女童已经被摧残的出气多进气少了,好歹是条人命,臣女自是不愿袖手旁观便托李公公带回了含章殿,后来才知晓那是当朝公主。”
老皇帝震怒,一拍锦被,“那群狗奴才!合该将他们统统都杀了!”刚说完又猛地咳嗽起来。
柳年赶忙安抚,“陛下当心龙体。”
老皇帝缓过劲,拉着柳年的手道:“卿卿这般心善,救了朕的女儿,该赏。”
柳年眼神微闪,趁机试探问道:“那臣女斗胆向陛下求个恩典,公主殿下让臣女想起了家中幼妹,不知可否让公主殿下暂居含章殿与臣女做个伴?”
这点要求老皇帝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甚至觉得这都不算什么赏赐,又唤李淳赐了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柳年假意推辞,最后感动的收下。
从养心殿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李淳将她送回含章殿,一同送来的还有两波赏赐。
尚衣局的女官给她量了尺寸,柳年借机让女官也给小公主目测了一下,也做几身衣裳,这才让她们带着赏赐的布料离开,至于瞿嬷嬷自然不敢用御赐的东西,于是便让香玉给瞿嬷嬷弄来几身衣裳穿。
第0051章 第五十一章 太后的乖公主
大抵是因为瞿嬷嬷来了的原因,小公主没有再表现出很明显的攻击性,哪怕依旧不愿与人过多接触,却也不再表现出过度的警惕戒备。
在含章殿养了几天,她脸上肉眼可见的气色好了些,身上的伤也淡去不少,只是依旧不开口说话。
柳年又请了御医来给瞧瞧,最后得出结论滋补汤药还得最少再喝上一月的时间,往后就可以换成药膳慢慢将养,要不了两年便可以将身子的亏空给补好。
问及不开口言语的原因时御医也说不上来,只道许是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心智受损这才暂时失语。
柳年只得失望的将人送走,末了还叫香玉递了五两银子。
这几日她日日都会去偏殿看小公主,每次待得时间不多,单方面絮叨几句然后将寻摸到的小玩意给她后就离开,算是刷个脸熟。
事实证明这种办法还是管用的,小公主已经不再抵触她的接近,两人面对面坐着,小公主也表现的很安静,眼中也不是一开始那一潭死水的麻木,这是个好消息。
想到公主翻了年便是九岁,却尚未启蒙,柳年唤了瞿嬷嬷来问她是否识字。
瞿嬷嬷自是认得,文盲可进不了宫。
柳年便将儿童启蒙的识字书交给瞿嬷嬷,让她先教着认字,至于正经的念书,还是得等小公主身上的伤彻底好全,能够不再抵触与陌生人接触才行。
瞿嬷嬷对此自然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转眼一个月过去,每天日复一日的养心殿含章殿来回跑,再陪陪小公主,日子倒也算过的去,最大的好消息是她没被老皇帝后宫骚扰,除了第一天遇见的淑妃娘娘,后来她再没在养心殿遇见过任何一个后宫的女人。
封后大典早就开始筹办,且昭告了天下,大典前一天她便住进了皇后居所永宁宫。
由于老皇帝无法下榻,仪式自然一切从简,就连册封都是太子朱珣代劳,柳年乐的如此。
穿戴着皇后规制的婚服,从太子手中接过代表皇后身份的凤印和金册,这大典就算是完成了大半。
这也是柳年头一次看清太子的模样。
年近三十的太子身材高大,容貌冷峻深邃,一袭乌金衮服头戴冕旒,威严端肃,气度卓然,看着她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在将属于皇后的凤印金册交给她时冷冽面容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成为了绥国的皇后。
“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