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灼星看着他蜷坐在地上,俊朗健气的脸上露出低眉丧眼的表情,活似一只沮丧的大型动物,心头莫名痒痒的,很想摸上一把。
“说什么呢!”薛灼星咳了一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是不是不把咱当哥们?”
见祁天河还在抿着嘴,薛灼星又道:“况且,咱们是在雾蕴峰内部,那些弟子断然干不出突然用神识扫一眼大师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仅凭肉眼,几乎没暴露的可能,只要不遇上白辰本人就好。倒是你,闹出大动静才是冒着最大的风险。”
祁天河知道此时再犹豫只会同时害了三人,强行抛开心中杂绪,清澈的双目望定薛灼星:“好。”
“星哥,这个你拿好,遇到危险就用。”祁天河右手从胸口犬牙项坠一抹,递给薛灼星一块符玉。
当初他与岚、秦锋、北昊四人一起在秘境对付寻欢宗的银道人时,秦锋给了他们两个符玉,分别存了一道秦锋和北昊的法术,秦锋的那个在秘境里用掉了,北昊的却一直被他带着。
之前遇到那鬼修事发突然,紧接着便被封了灵力,没有动用这符玉的机会,现在却是可以用了。
薛灼星只以为是祁天河自己录的法术,不知这是真可保下一命的化神修士一击,也没多推脱,将其揣入怀里。
次日,薛灼星随意地坐在食堂后门的台阶上,手里捏着个包子。
虽然是修仙门派,但门内未辟谷的弟子众多,食仍旧是第一大事,不过到底都是会点法术的,折腾起饭菜倒是比凡人方便的多,薛灼星方才在后厨便看到一个弟子一手掐着诀,身边同时烧着六七个锅,火焰如游蛇一般在中间来回,上方嗤嗤冒着雾白的香气,那场面倒是很新奇。
在食堂掌厨是低阶弟子的任务,是有些许灵石奖励的,但这活一来又闷又累,二来在大多心高气傲的修士眼里掌庖厨并不体面,所以能接这活的,要么就是特穷,要么性格比较平和,并不兀傲。
薛灼星三两口啃完包子,站起身,又抱肩靠在门框等了半晌,后厨当啷声渐弱,一个身着流霞宗制式白袍,衣角染了些许炉灰的弟子走了出来。
薛灼星一抱拳,道:“道友。”
那弟子一愣,左右看了眼,才犹疑地回了个礼,答道:“道友……找我有事?可是今天的饭不好吃?”
“不不。”薛灼星自来熟地走上前,拦住他肩膀,笑嘻嘻道:“正相反,这味道让我想起曾经常去的酒楼,没想到进了流霞宗还能再次尝到这般厨艺,所以特地在这等候,想看看是哪位道友的本事,唐突了,勿怪。”
“这……过奖了。”那弟子有些局促,自打进了宗门,其他人不傲眼看他就算不错了,还从未有人这样夸赞过他,“我爹曾经就是开食肆的,我跟着学过些。”
“真是虎父无……”薛灼星正想再多聊聊,能打听一点消息是一点,便忽地透过窄小的后门看见不远处的柳树下,一个眼熟的身影昂首阔步地走过。
那表情虽阴郁了许多,但傲气英俊的脸薛灼星可是不会认错,居然是白辰!
“噗,咳咳咳”薛灼星惊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忙低头不住咳嗽,一手捂着脸,好在白辰并未给不起眼的后厨投来一瞥,自顾自地走了。
“你没事吧?”那掌厨弟子莫名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薛灼星心头狂跳,余光虚虚地看了眼白辰离去的方向,“咳,莫不是小弟我眼花了,方才好像看到咱们的大师兄从后厨旁边过去?”
“哦。”掌厨弟子抬头看了眼白辰远去的背影,答道:“确实是大师兄,这个时辰,他应当是去浮松泉了吧,后厨这条路是最近的。”
薛灼星道:“浮松泉?”
掌厨弟子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道:“那是一处天然灵泉,不仅灵气浓郁,且天生带着温度,坐落在一片松林里,据说环境十分清幽,光是待在里面,都能修身养性。平日里不少其他峰的弟子也会来咱们这,就为了泡一泡这灵泉呢。”
“哦。”薛灼星眨了眨眼,“白……师兄他经常去?”
掌厨弟子点点头:“嗯,我常在后厨,每月这个日子都会看到大师兄往那去,直泡到夜里才回来,也不知道那灵泉到底有多舒服。可惜我这种低阶弟子是没资格去的……你笑什么?”
“没什么。”薛灼星痞帅的脸上嘴角弯弯,总叫人觉得在打什么坏主意似的,他拍了拍掌厨弟子的肩膀,道:“多谢道友陪我闲聊,回见。”
青松浮翠,一阵阵的风摇动着松海。
在松林间,有四道同样是松木做的回廊交错相接,围出一块地盘,远远望去,能见到温热的水汽从中不断上升。
石梯蜿蜒而上,薛灼星站在底下,抬头远望浮松泉,有两个垂髫的侍童静立在石梯两侧。
其中一个见了薛灼星,上前脆声道:“干什么的?”
“在下领了任务,来做工。”薛灼星从怀中掏出一张墨纸,一抬手墨纸便轻飘飘朝着童子飞去,在童子面前展开,童子瞧了会儿,颇似大人般地点点头,道:“随我来吧。”
浮松泉在回廊最里,外围的景色倒像个花园,青松翠柏,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侍童领着薛灼星走到一处屋外,微一点头,木门自行朝两侧打开。
“你的任务是烧火煮茶,得用那边的松针烧,那样茶才有松香味。还有把师兄们的衣服都给洗了,记得别用术诀偷懒,以免沾了你的灵气,冒犯了师兄们。”
薛灼星乖乖点头,问道:“除了大师兄,还有别人?”
侍童道:“今日白虹峰的牧师兄也来了,都是些简单活,好好干,别做砸了。”
“是。”薛灼星露出个十分真诚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薛灼星神色自若地出了门,走下石梯,与童子告辞。
就这么走了又有一刻钟,直到看不见远处的松林,薛灼星才随意走进了一间无人的小屋内。
一盏茶的时间,屋门重新打开,一身白色华服,腰间佩着五色神辉剑的白辰走了出来,只是脸上表情不似平日里的高傲,而是一副混不吝的狡黠。
浮松泉内,自地下涌出的灵泉被巨石拢作一处浅池,温热的泉水蒸出腾腾雾气,一片朦胧间抬头可见四周青松,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松香,可谓一片宝地。
此时,泉中已有一人在那。
这人看起来未及弱冠,外表还是十七八少年人的模样,小麦色肌肤因蒸腾的水汽显得光滑莹润,露出水面的胸膛不健壮也不瘦弱,精练而又扎实,胸肌紧实服帖。双臂线条流畅而有力,饱满的肌肉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水珠,此刻其中一臂正闲闲地搭在泉边石头上,食中二指并做剑指,于空中不断轻划。
指尖所指之处,两个由灵泉凝成的小人各持一剑,在空中比斗,你来我往,明明皆是受一个人操纵,却打出了不同的剑式。
这人正是白辰回宗时遇到的那个,痴迷武斗剑道,在主峰开起擂台的少年。
正自顾自地演练着剑招,忽听到岸旁木地板上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少年剑指一顿,睁眼向脚步声处望去。
他的瞳孔竟是金色的,一睁眼,浑身气度便如利刃一般锋锐起来。
白辰身着一身轻薄的帛质浴衣,随意袒露着白皙精壮的胸口,见到少年朝自己看来,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嘴角:“飞芒兄,今日怎么忽然得空来我雾蕴峰泡灵泉了?”
牧飞芒眉峰一动,却是不答,剑指朝着白辰一扬,那两个停住的小人登时化作两柄利刃,直冲白辰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