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看我,只是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笑笑:“那是谁,又给我找帐篷住?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看了看我,我笑嘻嘻地看着他:心想这次你总算被我抓到了。
他却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那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明明喜欢我,却还嘴硬。从不让我淋雨开始,到如今,我早就发现了。”
他一挑眉:“哦?何以见得?”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又怎么会让我住帐篷?又怎么会在下雨的时候让我坐马车不让我出去?承认吧,你心里应该有一点喜欢我了吧?”
他看我半晌,眼神中忽然有了嘲讽之意,然后冷笑着说:“本来是好心,没想到却让你想到这样。真是对不住……我只能说,你实在会错意了。”
我见他表情自然,丝毫没有羞涩,不禁心下也起了疑心,但是仍然嘴上坚持道:“怎么是我会错意?你还不承认?你明明……”
“不错,”他很快地截住我的话说,“你说的那些,的确是我做的。我还告诉你,方才那烧鸡也是我送的。但是这又有什么?这话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再说一次:第一,你是公主,我是臣子,一上一下,一尊一卑,我断没有身为臣子还让你忍饥挨饿的道理;第二,你是女子,我是男子,虽说……你不是什么弱女子,但略施照顾,也是在道义上应当的,并没有逾越的地方;第三,我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也知道的……我不可能再喜欢第二个人,所以你这设想也是无稽的。有此三者,你还认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么?”
他平心静气地说着,我则耐心在一旁听,面色虽然不变,却只觉得他说的甚是在理,而我心中也一层凉似一层。他这话跟他之前在西湖慕容山庄时说的差不太多,如今他又讲了更多,更细致,真的是头头是道。
我沉默半晌,然后看看他,他也看着我,眼神清明。
我心中一片混沌,忽然摇摇头:“我不信……”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单薄,分明是口是心非。他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我明明知道这样,但是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
我低了一回头,看着桌上,他的手一直搁在那儿,两根手指不停地搓来搓去。
“你还想问什么?没有别的话就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公主。”他忽然又道。
“你肯定在说谎!”我虽然心里信了九成,但还是大声地说出来。
“我没有说谎,我做那些,都是出于道义和礼法;你想的那意思,我确实没有。”
我“哼”了一声,心想还是要想别的方法。屈子不是还说么: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要让这块石头开窍,不费点力气是不行的。也许他可以喜欢两个人呢?我在心里说服自己道。
我一面又坐下来,看了他一眼,随手就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
“你这是又干嘛?”他奇怪地问。
我说:“吃饭啊,怎么,你这儿我还不能吃了?”
说着我就把旁边那酒壶端起来,也不倒,对着嘴直接就往下喝。
“你又疯了!”李承汜飞快的伸出胳膊来抢我手中的酒壶。
我偏不放。
“这酒不是你能喝的!快放下!”
“我怎么不能喝?我今天偏偏就喝了!”我拿着酒壶,白他一眼:心里不自在还不让人痛快?于是趁势又大口地灌了一口,而李承汜也很快就将酒壶夺了过去。
我没想到这酒性子竟这么烈,我喝了两大口,就头晕眼花了。我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李承汜,连他的脸也在我面前转了起来,看不清楚。
我支着脑门,然后伏在桌上。李承汜放下酒壶就过来摸我的额头:“怎么样?是不是头晕了?”
“没有!好着呢……”我伏在桌上,喃喃地道。一忽儿声音又高了上去:“我还要喝!”我一把甩开他摸我额头的手,嚷道。
“少废话!喝一口脸就烫成这样,还要喝什么!”李承汜喝道。我感到他站起身,架起我的身子要来扶我,口中还没好气地道:“快回去躺着!”
“回?回哪儿啊?景仁宫?后海?还是青鸾山?圆明园?哪儿都行啊,可是,哪儿都没有你,我不去,不去……”我睁开眼看着他,但是他的脸根本都看不清,模模糊糊的,然后那张脸又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我又闭上了眼,伏在他肩头。
李承汜不答,一面按着我的肩膀,一面冲着外面喊了声“仁少侠!快!公主醉了!阿莫”
我忽然一把挣开他,摇摇晃晃的,指着他,醉的迷迷糊糊地说:“你……你别在这儿跟我充仁义!我告……告诉你!我,我不要你……你的好心!你既然……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这样对我!我心……心里不自在!刚才差点就……就以为你喜……喜欢我了!我告……告诉你……”
我整个人说话都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比小十九的结巴还要厉害,但是心里却翻江倒海,憋不住地往外倾吐。身子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李承汜听我说着醉话,只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就走过来扶住我。我就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他肩上的衣服都弄湿了。自己早已是迷迷蒙蒙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李承汜两手抱着我的,一面拍着背,一面把我拖到了外面,仁轩就在那里站着。
“她酒喝多了,送她回去。”他对仁轩说。
“怎么才几口,就成这个样子?”仁轩问。
“是我们燕国的烈酒。”李承汜说,然后一边托着我,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来:“这是醒酒药,喂她喝下去,快些睡下。莫弄得发了热症。”
仁轩点点头,没说什么,就把我打横抱起来,往回走去。
等我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仁轩已经一边在准备行装,一边催促我快些起来。出了帐篷一看,车队也已经整装待发。李承汜坐在马上,正往我这边看,他的视线与我的相接处,像是避之不及,很快他就错了开去,扭头往前面看去,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昨天晚上我确乎是醉倒了。李承汜那壶酒真是厉害,我才喝了两口就成那个样子。他平日喝那种东西,怎么受得了。昨晚上的事情,醉倒前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包括李承汜那条分缕析的陈词。那一套说辞,让我心里凉了半截,却也不得不信。我甚是不痛快,就喝了两口。后来就模模糊糊记不分明了。但我看着李承汜,想起他昨晚上说的那些话,心里就一阵发紧。他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我都不敢再到他那里去了。
正想着,仁轩就在后面催我上马,把早饭包好了给我路上吃。
作者有话要说:
☆、道逢怪客生激变【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