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嫂道:“还有一个月南诏的人就要来了,当然要快些置办你的嫁妆才是啊!我们晋国唯一的公主,出嫁若不风风光光些,岂不让人笑话?”
我撇撇嘴,随便拿起盘上供奉的一段佛手瓜,放在嘴上嗅着,说:“麻烦,连嫁个人都这么麻烦。”
“瞧你说的,女人出嫁,可是一辈子才一遭的大事,怎么能不好好的办?糊里糊涂地随便应付怎么成呢?”
我吐吐舌头,心里却回想着她那句“风风光光的大事”。我就是糊里糊涂地答应了,我那时候,就听了几句街头巷议,听了太子的一席劝说,想到我们晋国如今面对的形势,还有段容谦的一片情意,就这么答应了。
因为我心里想要嫁的那个人,早已经离我远去,而且还和我国起了干戈。
“长安啊,我看你还是个小孩子。别的姑娘家,出嫁前几个月就臊得不敢出门了,你可倒好,天天的赶着到处逛,还老往我这儿钻。”七嫂又笑道。
“呀,宫里实在是热。热别是景仁宫,快要把我热化了!”我扇着扇子,不耐烦地道。
“是啊,今年大旱哪。听说江南一带和咱们这儿差不多,都是几个月没见雨了。可见燕国那边的旱灾也有几分真的。”
“唉,真是太热了。”我说,然后想起来似的,问起小衡:“你前几日说,御花园的花匠有人投河了,是怎么一回事来着?”
“回公主,听说是天儿太热,把万岁爷的几盆兰花给热死了。那花匠怕皇上怪罪,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小衡答道。
“听听,为了几盆花把命也搭上了,真真是不值。这老天爷也太厉害了吧,随便热一热还能害人!”七嫂叹道。
“奴婢还听说,金陵也有人被热死了。而且还有好几人呢。”小衡继续插嘴道,声音里带了丝惊悚。
“这个我也听说了。我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听见热还能热死人的。”七嫂也附和道。
“怎么可能?热还能要了人命?”我满脸不相信地道。只听说有冷死的,却从没听过还有热死的。当真是匪夷所思。
“是真的,公主,你别不信……”
我听着小衡和七嫂聊天气热,聊得越来越起劲,不禁又觉得很没意思,于是又拿起那佛手瓜在手上随便转着,一面轻微的叹着气。
“呀,你莫再糟蹋这佛手了,这可是给菩萨敬奉的!”七嫂忍不住道。
我哈哈一笑,把佛手放回盘里,说:“嫂子,您可真是个活菩萨!”一面又想起来似的,问道:“对了,七哥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唉,还回来呢!如今连一封信也不寄来了!”七嫂听了我的话,脸上立马显出忧伤的神色。
“怎么?”
“前几个月每月还有两封信写来,这个月一封也没有来呢!上个月来信说转到临洮去了,只是不知现在是怎样了。”
“临洮是什么地方?”
七嫂看我一眼,低头抚弄着念珠道:“是燕国边上的一个地方。在黄河那里。”
“怎的跑到燕国那边去了?”我奇道。
“正是呢,我也纳闷这回事。他信上并未曾说清楚,只说现下打仗打得多,比较忙。我想着,一定不是……”七嫂忽然不敢说了,闭上眼,攥紧念珠低声嘟哝着什么。
“不是什么?”我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七嫂念了一通,复又微笑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只是胡思乱想罢了,总不至于糟到那种地步。长安,你饿了没有?我这里还有一些冰镇过的甜点,要不要吃?”
我没问出七嫂的心思,于是又跑到用膳间去和她一起吃甜品。房间里面放着一大块冰,搁在铁架子上,冰下面的水滴个不停,能听见水声一下下地来回响着,下面的盛水盆里不停地浮现着水花。
我说:“这梅子倒也真不错,嫂子,你这里的冰真凉,比景仁宫那里的好太多了。”
“可别说了,如今宫中的用度供应越发紧了,连冰也进得少,就我这冰还是自家窖子里面剩下的一点,不知道是哪一年积存下来的,是以凉了些。”七嫂道。
“哦,还有这等事?”
“你们景仁宫算好的了,赶着要准备你的大喜事,所以吃穿用度比宫中其他都要大方些,其实这几个月下来,分派到宫中皇家各处每个月的例钱供奉,还有绫罗米粉都渐渐的少了。”
“怎么会这样啊?”
“还不是江南旱灾闹的!”
正说着,一侍女悄悄从门内进来,回道:”夫人大喜,旺儿从北方回来了!”
七嫂手里的冰都落到地上,“砰”地一声,水点四溅。只听七嫂声音颤抖地问道:“真……真的么?”
那侍女笑着点头道:“可不是,看着是路上没怎么停,风尘仆仆的。”
七嫂看我一眼,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长安,走,你七哥总算……总算来信了!快,随我去,咱们看看去!”说着,一手挽着我,便出了这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渔阳鼙鼓动地来
那叫旺儿的家仆正候在后院偏房里,见我和七嫂进去,慌得连忙向我行千岁礼。我连说“免了”,只见那奴才又向七嫂行礼,七嫂着急道:“快别罗嗦了,快说,王爷如何?”
旺儿没答话,顿一顿,笑了笑,又说“还好还好”,但是脸色很勉强。然后双手奉上一封信,说:“夫人看了信,自然就知道。”
七嫂颇为不安地望了旺儿一眼,接过信,拆看信封来就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