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下,有个人进来了。我以为是宫女,就没怎么理。那人挑竹帘往这边来,我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个宫女打扮的,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往我这里来了。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说:“来倒杯水。”

那宫女娇滴滴地应了一句“是”,果然折回到另一边,倒了一杯茶,然后就端上来。

“公主请用茶。”她娇声说道。这声音非常娇嫩,听着就好像黄鹂似的。但是这声音之前却没怎么听过。我坐起来,看见她低着头捧上茶来,将茶托直捧过眉心,只露出那发髻上插着的一朵茉莉。皮肤白生生的,很俏丽的样子。

我接过茶,不由得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以前没见过你啊?”

宫女继续低着头答道:“奴婢是南诏国进俸的贴身侍女,此前未曾伺候过公主,是以公主不大认得奴婢。”

我“哦”了一声,被她那低低的答话声给弄得心都软软的,一面又想这南诏来的侍女倒也很懂规矩。

我喝完茶,那宫女接过茶去,我又躺回去,她又跑过来,娇声说道:“公主方才跪着一定累了,让奴婢为公主捏捏腿吧。”

我“嗯”了一声,躺着不动。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按上来,果然双腿舒服了许多。这宫女连按摩都这么有一套,还真是多才多艺。我忍不住睁眼看了看她,只见她秀眉弯弯,桃眼绽春,双颊扑霞,樱桃小口微抿,却怎么看怎么熟悉还有这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骨节分明,哪里是女人的小手?

我大喝:“你还有完没完?居然跟到了这里!”

“宫女”果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听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温温润润地传出:“你总算认出来了,我的小祖宗!……可把我憋坏了!”他两手停住,笑望着我。

“段容谦!你还真能演!”我笑道。

原来这所谓的南诏国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南诏国太子段容谦!从刚才进门开始我就觉得“她”声音有点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直到看到他的手。我怎么会想到,一个女人居然是个男人假扮的?

我指着他,鄙夷地道:“堂堂一国太子,居然扮女人,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更加可气的是,这人居然扮起女人来这么像,从声音到举止完全看不出男人的样子,而且还是个美人。

段容谦哈哈笑道:“怎么样?我演得像不像?都把你骗了那么长时间!”

“呸!我看你简直可以去开戏班了。”我说。

“而且,这侍女的的姿容,还算可以吧,公主?”段容谦笑望着我问道。

“何止可以,你这简直就是一绝色美人啊!小心哪个皇子撞见你,认不出你,把你收了当填房!”

“哈哈,多谢公主夸奖,奴婢愧不敢当!”段容谦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故意装出刚才那种娇嫩的声音说道。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他说:“这个嘛……”他将话音拖长,一面桃花眼一翻,春风满面地望了望我:“……因为我想你了。”

“呸!……能不能有点正经样子?”我啐道。

段容谦支起身子坐起来,敛敛笑容说:“那我说,我是到这边来办一件事,顺便来看看你,如此怎么样?”

他这借口跟李承汜常说的一模一样,总用是“办件事”这样的话来搪塞我,但是只要听到这样说话,就说明人家不想让你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说:“我都快烦死了,祈福什么的最无聊了。”

“我看你跪了一上午呢,这些人也太狠了吧!”他一边揉着我的腿一边说。

“你小点声,这里是寺院,佛祖在上面听着呢。”我指了指头顶,说道。

段容谦咧嘴一笑:“我是不相信这玩意,佛祖要是有灵验的话,早就让我不做这劳什子太子了。”

我惊诧地看着他,虽然说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他居然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而且这人居然连太子都不想做。

“你那么吃惊地看着我做什么?你不也是不信么?”

“谁……谁说我不信了?我不信,我能到这儿来么?”我有些心虚,狡辩道。

“行了,别装了,我都看见你跪在那儿那表情了,可真逗。”他懒懒地道。

“你早就在那儿看着了?”

“我一早就来了,等你好久了。”段容谦说着,手上仍旧给我揉着腿,一面又抬头问我:“腿一定很酸吧,看你跪得那么辛苦。”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觉得心里甜甜的,很有种感动。这个世界上,能对我这么好的人真的太少了。

我正沉浸在微微的温馨和喜悦之中,没想到他忽然就嘿嘿一笑,来了句:“感动了吧?感动就快嫁给我吧!”

我立马浑身就是一震,皱起眉头来死死盯着他:“你这人真是……”

“你还等什么呢,我的小公主?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吧?”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来望着我。

我愣了一下,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来南晋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没有说话。

段容谦又问:“莫告诉我,你还想着李承汜?”

听到这三个字我浑身又是一震。抬眼望了他一下,又低下头去,绞着手指。

“好……好好的提他做什么?”我小声道,带着些埋怨。

段容谦沉默了一会儿,只是为我揉着腿,过了半晌,又说:“你要不睡一觉?我先出去。”

我摇摇头,他来这儿这一闹,我哪儿还有睡意?

我说:“快到开斋的时辰了吧?”

段容谦说:“要吃的话出去吃,这儿的东西能吃么?”

这话正合我意,出家人的饮食我向来敬而远之。当下跟段容谦两相商议一下,留了一纸书,就说是到附近的道观里去拜访一位道长,就跟着段容谦出了门。

段容谦还藏好了另一套行装,我们两个换上,一下子又成了两个年轻的公子,他好像对永福寺的一花一草都摸得熟透了,领着我没费多少劲就从小路出了寺门。

来到淮春城里,我们找了一家酒楼吃了饭。又出来在街上随便逛。我在这里又看见了卖糖人的,当即就想到了李承汜那个时候买给靳青的糖人,后来被我抢了去,但是又送还到他手中的那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