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陵,你天资尚可,但是千万不可过骄,明白么?凡事最忌骄纵,骄人必败!记住了么?”先生又说道。
“是,先生的话,学生不敢忘。”许之陵诚恳地答道。我望着他,突然觉得这小小少年还真有些不简单。
“长安!”先生突然又喊道,我吓了一跳,他居然这么快就记住我名字了!我赶紧答了声“是!”然后一下子站起来。
我抬起头望着他,他瞪着我,用手按着戒尺,一挥一挥地道:“你也要记住!进了这学堂,你就不再是公主了,而是学生。一个学生应该要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心里要有数。记住了么?”
“是!”
“下次若是你也犯错,那我也不会饶你。”他顿了顿,问道:“你有没有伴读?”
我摇了摇头。
先生忽然厉声道:“先生问你话,要答话,不能摇头点头,这是大不敬,懂么?”
我于是赶集答道:“是!”
“你有没有伴读?”
“没有!”
“那你就得自己受罚。”
先生说完,我心里就想:有伴读就可以代人受罚了么?有这等好事?那我赶快找一个伴读去。
这边先生又说了起来:“你第一天上课,我还不知道你的程度如何。可曾读过什么书?”
我想了想:“《三字经》《千字文》……”
四周又有不少笑的声音。
先生摇头道:“这都是三岁小儿的识字书,你还提他作甚?”
我又说:“《孝经》和《列女传》读过一些……”
先生点点头:“可读过四书?”
我说:“读……读过吧……”
学堂里又有人笑起来。
先生不耐烦的道:“什么叫‘读过吧’,难道你还记不得么?”
我想了想,说:“好像读过……”
刚说完这句,四周的笑声更大了。
“什么叫‘好像’读过?到底读没读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知道么?”
我听他方才那句什么“知之为知之”好像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又因为紧张,把那句跟他问的话搞乱了,于是瞪大眼睛问道:“啊?……知之为……知之,不知……这个知之还是不知……”
四周笑声都没有断过,先生似乎是七气急败坏了,大声道:“怎的让你回答个‘读没读过四书’如此难?”
我于是只得说道:“读过。”
“好。那为师就考你一考,看你学得是何程度。”
先生背着手,在我面前走了几步,我紧张的盯着他看,心里忐忑不安,心想他不知要问我什么劳什子篇章的东西。一面在脑海中着急的回顾着几年前在上书房学的四书里的内容,但是我连四书是哪几本都忘光了,更别提那些子曰诗云了。
先生走着走着,忽然站定,然后说道:“有了。”他忽然把头由左前方向后摇起来,一边摇着头,一边闭着眼,煞有介事的吟道:“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这一句中的‘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朽’,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一听,心里顿时就窃喜。他问的这句话恰好是我有印象的一句,再加上前面一句“宰予昼寝”,我就印象更深了。学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我在上书房听课,睡着了,然后大学士先生就说了这么一句。我可记住这句话了。
我于是答道:“这是责备他的学生上课睡懒觉。”
下面还是有些人在笑。先生忽然转头朝他们厉声道:“笑什么?难道你们能解释得很好么?”
他又望向我,眼神里似乎有些惊讶,点点头,道:“虽然解释得不文雅,也甚浅显,不过大约也就是这意思了。”
我于是松了一口气,哪里知道他还有后面的一句:“我再来问你一句。”
我于是又打起精神听他下一句。只听先生又摇头晃脑的吟道:“‘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听就傻了眼,这句话完全没有印象。先生还在等着我的回答,我却连他这句话怎么写都不明白。我擦了下额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说:“先生,我方才……方才没有听清楚。您能不能写下来给我看?”
“不用写。待为师再念一遍与你听。”他又念了一遍,但是我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许之陵忽然在桌上伸开了手,然后我看到他在白纸上悄悄写了几行字,斜眼看过去,果然就是先生说的那几个字。
我看着那句话,在心里想了想,虽然不知道确切意思,但是蒙总还是会的。于是硬着头皮答道:“这个……这个意思是说:‘如果把死了丈夫的寡妇给杀了,然后把自己兄弟的妻子给杀了,这样国家就能抵御外敌。”
我刚说完,不知谁一口气喷了出来,接着整个学堂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几乎每个人都哈哈的笑个不停。连许之陵都用手捂住嘴,肚子笑得一抽一抽的。我莫名其妙,难道他写的那几个字不对么?抬眼看着先生。
先生已经气得脸都黑了,左边眉毛还朝上翘了起来,似是在忍着巨大的痛苦。
“荒谬!不知为不知!不要乱说话!”先生怒道。
我心里一沉,原来自己想的竟然是错的。一时之间额头上的汗更多了,想要擦汗,但是手心里也都是汗,擦也擦不完。
笑声渐渐小了,先生又说:”罢了罢了,四书看来就是如此了。再问你一句人尽皆知的……”
我忍不住道:“先生,就不要问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先生摇头道:“不行。我这句话是妇孺皆知,你若是连这句话都不通,那为师的活就太重了。”
只听他突然换了一种声调,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这句话你总知道吧?是什么意思呢?”
我点点头,我若连这句《诗经》中的第一篇第一句都不知,那也太傻了。当初在学四书五经的时候,只有《诗经》是我好好听过的,所以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