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鸣,你怕吗?”商悯问完笑了一下,“或许不该问,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了。”
姜雁鸣抿唇,轻轻道:“怕。”
“别怕。”商悯神色平静道,“正因姜国是小国,你才不应该怕。你只需要做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人,避免卷入宿阳朝堂争斗就能保全自己,该担心的是那些强国的王族后代,因为是强国,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姜雁鸣惊疑地看着商悯,接着低头道:“谢公主提点。”
“一步行差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在宿阳那种地方,何人该结交何人不该结交,你心里得有个数。”商悯缓声道,“我与你同往宿阳,他人会觉得你我是同一阵线的……”
姜雁鸣急忙道:“姜国永远忠于武国,雁鸣亦永远忠于公主。”
这是个表忠心的好时候。
商悯的意思是,在他人看来姜武两国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姜雁鸣不管是否愿意都已经被打上了“武国党”的烙印,挣脱不掉,他的安危与荣辱都和商悯绑死了。
正好,姜雁鸣也是这么觉得的。
单凭姜国的实力,他归国遥遥无期,要是商悯被允许归国,再由她运作一番,他说不定也能跟着归国。姜雁鸣只能抓住商悯这棵救命稻草。
“行了,你这话说的为时过早。”商悯摆摆手。
姜雁鸣谦逊垂首,“可我心中的确如此认为。”
“回去吧,天晚了。”商悯没多说什么。
她摸了一把马鬃,转身离去。
姜雁鸣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跟她一起回了驿馆。
商悯原本还担心收服姜雁鸣要费一番口舌呢,没想到对方这么上道。
倒不是她质疑姜雁鸣这个姜国人对武国的忠诚性,而是她担心姜雁鸣年幼,没那么深的觉悟和政治嗅觉,懵懵懂懂去当质子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宿阳干些什么。
她还怕姜雁鸣是个胆小求生的缩头乌龟,去了宿阳后一味低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扫门前雪。
这样不敢作为的人是没法为商悯所用的,她得在各诸侯国送来的众多质子中重新物色可用之人。
但能用的人哪有那么好找?
要想找一个知根知底好拿捏的更是难上加难。
姜雁鸣的身份就具有先天优越性,首先姜国和武国交好,其次姜国紧邻武国,就算姜雁鸣不忠心,知晓姜国受武国的恩惠与钳制,心中也会多一份顾忌。
观其言行,他不是那种对故国和亲人毫不在意的人。
商悯回到房间后拿出随身的地图看了一眼。
“先经过陈国,之后是郢国……”她手指在地图上的两个小国上划过,定格在了“梁国”上。
梁国紧邻大燕,宛若拱卫宿阳的屏障。
这是姬妤的故国,商悯离开前,商溯还提醒她到了梁国要小心些,说不定梁王会派使者接触她。
不管梁王那边会如何做,可以预想的是,梁王绝对不可能对商悯心怀善意。
姬妤死的消息还没传出,再过一个月,武国就会昭告天下,宣布王后病逝。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商悯呼出一口气。
走到梁国至少要一个多月。
在此之前,大可不必担忧。
第37章 “我父王病了,病得很重。”
商悯离开武国时还穿着袄裙, 披着皮毛斗篷,然武国朝贡使团行进已有月余,她脱下袄裙换上了轻便些的春装, 斗篷也被放在了行礼箱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天上一声惊雷,紧接着乌云汇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接着雨势越下越大,车马不得不停在官道一侧等雨停下。
雨水冲刷, 官道两侧的原野丘陵翠意更深,透过朦胧的雨色能看到大树模糊的绿影和星星点点盛开在山坡的野花。
三月天,正是万物萌发的好时节。
商悯之前嫌闷,在马车外骑马跟叔父并肩而行, 现在下雨了,她接过雨霏递来的蓑衣披在身上, 也不进马车,就在外头静静赏景。
天边一小黑点迅速扩大, 商悯抬头看去,见一只信鹰从北而来。
她指了指天上道:“叔父你瞧, 是武国来信了。”
忠顺公望了望,举臂一招,信鹰从天上落下,收敛翅膀停在了忠顺公的胳膊上。信鹰脚上绑的竹筒里,有一份卷得整整齐齐被蜡封着的信件。
忠顺公取出信件捏碎腊封, 将信纸展开读了一遍,接着将信转交给商悯, 摸着胡子道:“信发之日,王后病逝的消息已经昭告武国了, 算算时间,正是三日前日。”
信鹰日行数百里,从武国朝鹿飞到此地仅仅需要两天,每隔数日就会有武国的信送来。
商悯展信一读,中间内容十分简短,只大致叙述了诏书下发的事,信末遒劲的字迹写“山高水远,望平安”。
“要是我们的车队也能走这么快就好了,到时候从宿阳回朝鹿只需要几天,哪像现在还得两个月。”商悯把信揉碎销毁,“我骨头都要被马车和马颠散架了。”
“放心,不是每时每刻都要乘马车。”忠顺公笑了一声,“前方二十里便是梁国与郢国交界的康平城,等到了康平城,我们补给一番,搭船走运河水道,四日就能到梁都睢丘,然后再走十五日,就到宿阳了。”
商悯感叹:“真是好远好远啊……”
前方有将士冒雨来报:“忠顺公大人,康平城城主派人来接应了。”
“这么快。”忠顺公瞧一眼雨势,见雷鸣暂歇,雨势变小,便道,“那随使者启程吧。”
各国使节团途经他国都会带令牌、文书表明来意,也会派快马或信鸽告知沿途要经过的城池,显然这位康平城城主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武国朝贡使团一来,他就派人来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