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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如此做有用?”
“回殿下,没用也得这么做……”
柳怀信满脸堆笑,“不能觉得此事大概率不成,便不去试了。此为我为官之道……若我做事之前事事评估,瞻前顾后,怕也走不到丞相的位置上……”
他说完忽然想起,自己能成为丞相也少不了眼前这位大妖的提携与赏识,不禁笑意更深刻诚恳,滴水不漏地补上一句:“当然除此之外,也仰赖殿下栽培……”
那柳怀信又啰里八嗦说了什么吉祥话,谭闻秋已经懒得再去听了。
她的思绪逐渐飘远,飘到了刚刚进殿的几只妖身上……
收到几封内容不同的传信时,谭闻秋不可置信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她身边真的有细作。
会是谁?会是哪只妖?没有人能近她的身,除了姬麟和柳怀信,然而姬麟身怀妖血,柳怀信身中蛊虫,二人俱是在她手中翻不出风浪。
如果不是人……那就只能是妖。
联想到往日种种,她惊悚莫名,想到了被囚禁于宅邸中被结界禁制层层包围的子邺,心中再度产生了怀疑。
寿宴剖心,始作俑者是子邺与敛雨客。
今子邺已被囚禁,如何能再试探她得知了何等消息?所以只能是身边另有细作。
她唤来了柳怀信,问他,如何能分辨身边下属是否忠心?
这位声名狼藉的大燕丞相微微一笑,道:“先假设身边的下属全是叛徒,再想办法证明他们不是叛徒。”
考虑事情的方式,要从若是他们忠于她,会如何表忠心,转变为若他们背叛了她,会做出何等事。
谭闻秋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否定自己身边细作这种可能性,那都是她一个一个点化培养的妖,他们怎么会背叛她呢?
哪怕是珠儿,她潜意识中其实也从未怀疑过她会背叛,她只是知道珠儿会叛逆,做事也许会大意。
可是现实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包裹。
如果再像以前那样继续下去,等待她的就是被这张网给困住,永世不得翻身……
“先假设身边的下属全是叛徒,再证明他们不是……”谭闻秋喃喃自语。
先打压白珠儿……可是她太聪明,不过一个回合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接着是试探苟忘凡,她在大是大非上脑子足够清晰,但是在细节上缺乏灵活性。若她的性格能与白珠儿互补就好了……
随后是小蛮和白小满,这对姐弟接连遭受无妄之灾,都被袭击过。
假设苟忘凡是细作,在苟忘凡面前表现得怀疑白珠儿,则可让她放松警惕。在小蛮面前特意点出珠儿,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
再假设白珠儿和白小满为细作。
待她假装离开宿阳亲自去救涂玉安,这个消息便会被暗地里透露给白珠儿,届时白珠儿可能会有所行动。而白小满如果想探听进一步的消息,也不得不动。
谭闻秋不敢想,如果叛徒是她日日相处的小妖,这只小妖装作天真无邪,暗地里则探听着皇城里的一切,这该是多么深沉的心机,多么强大的心性……才能够在她这个妖族首领手下面不改色地潜伏这么久?
第188章 “让我们……都回不去了。”
许是当局者迷, 谭闻秋所以完成了这一系列布置,可还是产生了动摇。
不是动摇于身边有细作这个判断,而是动摇于自己的眼光。她竟不能再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不能再相信自己的心了。
过往千年,她也曾有彷徨无助的时候,可是无论如何彷徨,这总会化作她下一次布局的动力。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次……
“柳相观这几只妖言辞表现, 觉得谁更有嫌疑?”谭闻秋问。
柳怀信道:“臣不敢妄言,也不敢妄加揣测,怕殿下震怒。”
凡臣子要进谏,开口最好先请罪, 再谈其他。有了请罪,君主再免罪, 哪怕接下来所说的话多有冒犯,君主也不好再继续怪罪。
妖的君主, 虽与人的君主不同,可行事作风到底染了人的习气, 请一句罪总没坏处。
谭闻秋厌烦这些弯弯绕绕,却也明白如今众妖皆已处在“人”的体系之中,一举一动多以“人”为标准,连她也不能免俗。
“说吧,不怪你多嘴, 本座一言九鼎。”她道。
“刚才第一个进来的是白大人。”柳怀信斟词酌句,“请恕老臣直言, 殿下您,对白大人多有成见吧?”
谭闻秋不置一词。
柳怀信心知这就是承认的意思, 不由劝道:“殿下,此乃大忌!老臣建议殿下将身边下属平等地视为叛徒,便是为了借此机会擦亮眼睛,去观察那些平时难以觉察的事情。可殿下心有成见,岂非是已经认定了白大人就是那细作?”
“抑或殿下觉得,白大人是细作,要比其他妖是细作更能让您接受?”
谭闻秋恍然一惊,直到被柳怀信一语点破才意识到自己又陷入怪圈,当下心中平添警醒,对柳怀信再无轻视。
一个接触她不多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自己居然意识不到。
谭闻秋越想越是心惊,“继续说下去。”
“殿下问太尉大人,白大人为何要说那些话,今日竟直言,而不是如往日一般婉转迂回。”柳怀信道,“殿下既然如此问,心中必然是有了答案了。臣斗胆,能否听听殿下见解?”
“不急听我说,柳相如此聪明,识人又如此之准,听我见解反倒会落入旧念。”谭闻秋盯着他,平稳的话语中状似毫无威慑,“请柳相先说。”
柳怀信一听,只得硬着头皮,“老臣认为,白大人已经发觉不对,又不能完全确定殿下的心思。她当然不知道殿下在怀疑身边的妖都是细作,但可能认为殿下是在敲打她……可这种怀疑到底是无凭无据,她不能将之说在明面上,只好借直言表忠心,盼望殿下能领会到她的心意……往日种种婉转迂回低调藏拙,到底没有误过大事,只是方法上有待斟酌,她的心是向着殿下和妖族的。”
“是吗?”谭闻秋反问。
“虽还不能确定白大人是否真为细作,可她表达之意应当的确如此。”柳怀信捋了两把白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