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床上,手指扣着皮带上的铁搭扣。
一下,一下,只是一直没有出声。
严钧停了一阵,又说:“怎么没跟我说就跑回去了,吃过饭了吗?”
常家昱没有回答,话语哽在喉咙间,像是失了声。
他侧过头,看到窗外法国梧桐的树叶在雨夹雪中飘飘摇摇,被打湿得透透彻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融水的雪顺着那流畅的叶脉一点一点向下滑去,然后从叶尖儿上坠了下去。
严钧继续说:“昨晚上我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我应该想得更明白,说得更委婉一些”
“严叔叔。”常家昱突然开口,严钧那边的话戛然而止。
他喘了口气,慢慢地将话说全了。
“你不用给我打电话了,”化在嘴里的糖味泛着苦,常家昱咧了咧嘴角笑了声,“没啥意思,真的,我们……还是不联系比较好,免得我老惦记不是。”
他其实还是想再说点别的话,让这段通话结束得不那么仓促,比如感谢你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一段感情走到尽头,尽可能完美是最好的。
但常家昱的嘴唇颤了颤,到底没能说出别的。胸口像是裂开了一道痕,冬日的寒气尽数钻进去,骨血冷得不能再冷。
几秒钟之后,他利落地将手机从耳边放下,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丢到了一旁。
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常家昱拿起来仰着头咕咚咕咚喝完,然后揉了揉脸颊和嘴角。
这话梅糖可真苦,以后得换个牌子买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元旦很快过去,还有最后一次期末考,也就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模考了。班主任提前通知,在最后一次考试中会完全按照高考模式走,身份证不带不准入场,迟到十五分钟不允许再进入考场,答题卡没涂也按无成绩计算。
这天放学之后,常家昱跟白松去学校外的文具店买涂卡笔之类的东西。
白松拿了根黑色签字笔在货架上备着的草稿纸上画了画,随口问道:“这几天你怎么都不坐你叔叔的车回去了?”
常家昱拿透明文件袋的手顿了一下,将最近的一个取下来,随口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是住在家里好。”
白松哦了一声,又去试别的笔了。
两个人买完东西,一起在路边吃了点关东煮,然后就各回各家了。
常家昱搭了辆车往回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沿街的路灯亮起,球状的发光体像是一个个炽热的太阳,只是那光的温度暖不了人心。
常家昱靠着车门,想到了刚才和白松的对话。
他不想将这件事告诉白松,不是因为白松是一个直男,也不是因为别的会对他和白松相处造成影响的任何原因。
既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又何必自揭伤疤,这件事跟白松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用让他知道。
现在想起那天的情景,常家昱仍然有些意难平,不是怨也并非恨,只是难受,像被裹在令人窒息的封闭物中一样。但人们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许慢慢就会淡忘和释怀吧。
“小兄弟,到了!”
司机的话让常家昱回神,他掏出零钱递给对方,司机一边找钱一边看着他说:“高三的学生吧?”
常家昱啊了一声:“是,您怎么知道?”
“哈哈,这个时间回家的一般都是高三生了,我女儿去年高考,整整一年也是累得不行,不过总算是解脱了,你也加油啊。”司机笑着将钱递过去。
常家昱接了零钱道了谢,下了车,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刮。
他搓了搓手心,往脸上贴了一下,然后大步朝家奔去。
*
一月底,为期两天的期末考试结束,同学们出了考场都是一片欢腾声,热热闹闹地背着书包往家里走。
常家昱在高二三班的门口等了两分钟,靠着墙玩了会儿手机,白松才单臂挂着书包匆匆地跑了出来。
“怎么这么慢?于一伟他们估计都等急了。”常家昱直起身体。
白松将书包带往上扯了扯,叹了口气:“监考老师让我帮他整理一下卷子,没办法,赶紧走吧。”
两个人出了校门,关系好的几个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左右是学期末的最后一天,前几天他们便已经约好要出去玩,时间和地点还是定的开学初去的那家酒吧,于一伟美曰其名怀旧。
因为某些原因,常家昱对于要去那家酒吧有些排斥,但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他也没有反对。
进去之后,一众男生要了四瓶啤酒和两瓶白酒,水果和零食端上桌,边吃边聊。
常家昱跟其他人凑在一起说了半个小时,喝了半瓶啤酒,脸上有点烧,膀胱也绷得慌,跟桌上的兄弟说了一下便起身去找洗手间。
酒吧大厅里光线还算可以,走廊里的灯有也比没有强不了多少。
常家昱走着走着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身下传来了一声呻.吟,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酒鬼倒在了地上。
他连声说了几句抱歉,那酒鬼看他两眼,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晃悠了几下,又踉跄着朝大厅那边走去。
常家昱站在原地看了看,转身进了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需要之后,他站在洗手台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两颊通红,头也有点晕晕的,可能是不大适合喝酒。
常家昱使劲摇了摇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洗手间没有大厅暖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扯了旁边的卫生纸擦了擦手,迈步走了出去。
因为头晕的缘故,常家昱一直低着头半眯着眼,手臂被抓住的时候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家昱?”